弥补的,三天以来,在这延绵数里的城防线上,这条防御的弦始终绷得死死的,人们仓促而目不暇接地应对着一切,城防给人的感觉似乎随时都可能垮。
但毕竟还没有垮。
滚木礌石如雨点般的被人从城墙上扔下,火油、热水、箭矢参杂其中,延绵开去的城墙上挂满镶有尖刀或倒刺的夜叉擂,挥舞长长叉杆的士兵偶尔被流矢射中,倒在血泊之中,而上来送东西的民众偶尔拿起叉杆大叫着挥舞一番,试图阻止从云梯上来的女真人,炽烈而汹涌的呼喊声、战斗声夹杂在漫天的风雪里,蔓延整座城墙。
大量的伤者被抬下来,送进伤兵营。天气太冷,早两天的伤者由于身体抵抗力的下降,迅速感染了风寒,体弱者随时随地都在死去,城内的所有大夫都已经被动员了起来。李师师正在其中帮忙,她已经一天一夜未有休息了,身上的衣服脏乱,头发也已经乱了,额头上、脸上有沾着别人的血,有沾着熬药时的草木灰,在被无数伤者包围的伤兵营里,只是机械地帮忙做事。
这忽如其来的惨烈景状,令得她已经有些懵了,再加上这几天几乎不曾停歇的忙碌,与血腥为伴,令她难以细想眼前的事情,只能以无休止做事来应对——侯敬曾经跟她说过女真人强攻时的伤亡境况,然而在眼前这样的情况下,或许侯敬都有些懵了。
短短三天的时间里,在女真人的强攻之下,或许整个汴梁城,都已经懵了。
关于战争的惶恐,席卷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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牟驼岗西北二十里,郭药师、张令徽、刘舜仁率领的四万余常胜军,已经离开女真大营。
宗望要强攻汴梁,同时进一步锻炼女真人在灭亡辽国时就在不断提高的攻城战力,对于失败的可能,并没有想过。在这场大的战役中,他并未让郭药师的军队参与其中,当然有自大自信的理由,另一方面,这一路以来,女真的东路军,也从未与怨军真正的展开共同作战。
南下的过程里,没有需要他们两支军队合并才能打败的敌人,而另一方面,最重要的是,一旦在战场上与郭药师并肩,战局的胜负之因,很大一部分就被交到郭药师手上了。
宗望固然已经招降了常胜军,但对这支军队,还谈不上有“驯化”的过程。假设双方一齐进攻汴梁,郭药师出力的话,城固然下得毫无疑问,但若是在最关键的时刻,他战场倒戈,即便是自己麾下这支最强的女真军队,恐怕也要死得十拿九稳。
武朝儒生就喜欢各种阴谋诡计,谁又知道郭药师是不是玩苦肉计,等着在最关键的时刻,给自己一刀呢。
若武朝人真打了这种阴狠的主意,让自己大军长驱直进,直到汴梁城下,再倒戈一击,可就真如那封信函上写的,再也无人可压住粘罕了。
出于这样的考虑,宗望是不会让常胜军进入攻城的战场范围的。郭药师也明白这一点,当宗望给他安排了任务之后,他便迅速地展开了调查,欲决黄河的,到底是哪一支武朝队伍。之后发现,最有可能的,是种师中如今率领的西军部队。
当然,这样的结论做得有些鲁莽,但无所谓。宗望已经开始攻打汴梁,他不想等到一切完全落实再出手。说不定到时候汴梁都陷落了,而另一方面,自己投靠了女真人,眼下却捞不到更多的功劳了,在宗望攻陷汴梁之前,他感到必须有一场战绩,在这个考虑下,西军是最好的战绩——其它的家伙都是软柿子,如果他还在武朝,打败那样的军队,可以拿来邀功,但现在在金国,那样随便打一场就夸功,徒惹人笑罢了。
因为这样的考虑,当外界传来的留言说欲行此时的乃是西军,他立刻就相信了,并且拔营出征,往西军如今的驻扎点摸过去——懒得留在军营里吃闲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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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梁城外,距离女真军营更远一些的地方,宁毅骑在马上,举着望远镜,看那惊人的攻城场景,红提跟在他的侧后方,秦绍谦则在另一边,此外尚有韩敬等几人。
放下望远镜后,宁毅咽了一口口水:“这么打,汴梁能撑多久?”
没有人回答,过了好一会儿,秦绍谦才说了一句:“……不知道。”声音低得毫无信心。
眼见没人说话,韩敬伸手指了指汴梁:“凡攻城战,若不能十而围之,也有强攻一面,声东击西之策。女真人攻势如此激烈,集中于一面,若是久攻不下,我猜宗望必然分兵奇袭其余城门,若能料敌先机,说不定可以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吃掉一拨。”
宁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