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此言,萧嗣宗已笑而不语。
连翘哂笑着看着顾影,话音未落,她已看到顾影的手又抬了起来。
只是,这一巴掌,并没有打下来。
一杆一尺多长的铁笔,已经将他的手挡了下来。
站在她身前的,是江慕言,而站在江慕言身前的,是一直在远处桌边喝酒闲聊的华衣公子。
此时,他的手已自袖中挥出,手中紧紧握着一支精钢混铸的判官笔。
“长林七俗?”
顾影才开始注意到这个人,此前在茶铺里,听着他和说书人那无关痛痒的话,的确并未怎么在意。
“是,在下判官笔,萧嗣宗。”华衣公子收起了铁笔,因为他明显已感觉到顾影在知道自己身份之后手中力道的变化,他知道这个人已不会再对他出手,他又伸手去介绍仍坐在桌子上的卖卜瞎子,“那位是在下的结义大哥,招魂幡,莫仲容。”
顾影朝卖卜瞎子的方向看过去,对着他微微点了一下头。
莫仲容竟似乎能够看到这举动,也同时朝他微微点了一下头。
小白拉过了江慕言的袖子,低声窃语道,“言姐姐,长林七俗是个什么鬼东西?”
江慕言也皱起眉头,朝他摇了摇头。
她,的确不知。
她与小白此前一直深居南地林寨,从未涉足过江湖,江湖上的人物自是不大清楚。
此次来到这里,也只是因为小白耐不住性子贪玩跑了出来,她一路追踪至此要将他捉回去而已。
可他们身后的小姑娘眼睛眯起,已经笑成了一朵花。
连翘当然知道萧嗣宗,也知道莫仲容。
这里的所有人,她谁都知道。
虽然她年纪最小,却已在江湖中混得久了。
她本是最该担心受怕的那一个,因为这里最危险的人曾最想杀她,可是现在她已完全确定,这个人非但不会再杀她,而且接下来有更好的戏可以看了。
“不管女人做过什么事,男人动手,总归是男人不对的。”萧嗣宗只轻轻瞥了一眼面前的顾影,又旁若无人地问候起了身后的姑娘,“唐突了佳人,实在是失礼。”
江慕言抬眼看了看他,没有回什么话,只是微笑地摇了摇头。
“呸呸呸,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休想打我言姐姐的主意。”小白已经挡在了江慕言的身前,他自是能看得出萧嗣宗眼中那几分风流韵味。
可只要有他在,就没有人能够打起他天底下最好的姐姐的主意。
“唉,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
萧嗣宗无奈地苦笑了笑,他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脸,暗自思忖起来,他已很老了么?
他今年已三十有六,虽未到不惑之年,却已早过而立,这样不三不四的年纪,比起面前这个毛头小子来说,确实已算不得年轻,可也的确算不得太老。
正因为他身边的桃花总是不断,他甚至从来没有意识到过,自己在别人眼中,已开始老了,还是个糟老头子。
“你学她,只学对了三分。”
顾影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还在微笑的小姑娘,盯着她项圈上的铃铛。
小姑娘又已经躲到了江慕言的身后,她想赌,却又有些不敢赌,可她至少知道,该怎么样保全自身。
她知道,只要江慕言肯护着她,那这里就至少有四个人都会护着她。
“走。”
萧嗣宗已拦在了顾影的身前,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挡得住,可在女人面前,他无论如何都要去挡上一挡,这样的臭毛病,也是他这辈子都戒不掉的最容易吃亏的软肋。
江慕言与小白相互对视了一眼,他们也知道,此时已不得不走。
两人的袖中各飘出一缕幽香,那香气让人闻过后便一时觉得有些晃了神。
可晃了神的,不是顾影,而是萧嗣宗。
再清醒时,早已不见那三人踪影。
这个味道,顾影已再熟悉不过了。
那个在林中破解结界,又引赤练蛇阵攻击他的吹笛人,那人身上有股奇异的药草味,是他在鬼医菩提子那里都从未见到过的一种草药,而那味道,却与这迷香中的一味如出一辙。
他们两人,与那人又是什么关系?
顾影并未拔刀,他不想对身前的这个不知轻重的人下重手,可是,他却不喜欢挡他道的人。
然而,挡他道的人,又岂止萧嗣宗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