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攥着手中的玉佩,会意一笑,“放心,他死不了的。”
“你怎么知道?”
“就凭他叫堂昭钰。”
“我还是不明白。”
“这个……”她轻轻咳了两声,转了话题,“他既然没有告诉你,我也不能告诉你,我看,还是等以后他亲口告诉你会比较好。”
“好,我信你。”
“你好像很容易就会相信一个人?”
“不是容易相信,而是不得不信。对你而言,我是无足轻重的一个人,你又何苦挖空心思去骗我?”
“你好像觉得我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我看到的,也的确是这样。”
“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人?”
葛中离想了很久,却一个都没有说出口,“你的身份太多了。”
太多了,多到他也不知该如何去辨知。
她是宿醉未醒的酒徒洛卿云,是卧知天下事的绿猗先生,是霍中散念念不忘的非烟,是……
“师父为我取名卿云,可你知道,何谓卿云?”
“我……不知。”
“帝舜禅位给大禹的时候,百官同唱《卿云歌》,‘日月光华,旦复旦兮。’
这才有了后世《史记·天官书》中所载,‘若烟非烟,若云非云,郁郁纷纷,萧索轮囷,是谓卿云。’
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帝舜重华,潇湘九嶷?”
葛中离眼中的瞳孔突然骤缩,显然有些不可思议。
九嶷,那个三百年前昙花一现,又立刻归于沉寂的名字。
“三百年前,九嶷一脉,与赤髓的渊源颇深,现在你总该知道,为什么苏与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非我不可。”
“难道你师父,是……”那个名字,哽咽在喉,他不敢直呼,他也相信世上没人敢去直呼,“不可能,绝无可能。”
“三百年了,她早该死了不是?”
葛中离点了点头,他信天信地,却绝不信鬼神。
“她……”
洛卿云拈着鬓边的头发在指尖缠绕,一圈,又一圈,
“她从永安来到长安,图的无非就是个一世之安。
奈何求安者,总是不得安。
何以是非扰,何以不得安?”
“那渔樵二位前辈?”
“你既知道她,总该知道子虚乌有两位老前辈的。”
“是。”
“听说那两个人吵吵闹闹一辈子,不死不休,可直到死也没分出个高下来,只好各收上一个徒弟,一代一代吵闹下去。”
“原来渔樵二老,与先生还有这样的渊源。”
“不然你以为呢?”
洛卿云明白,若不是仗着渔樵二老的威严在此,她这些年也不可能在这样鱼龙混杂的地方过得这般顺风顺水,
“你以为仅凭着江湖上的一句意气相投,就能让别人甘心替你出生入死?
简直是痴人说梦。
要知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他们哪一个站稳脚跟的,还不都是靠着祖上留下的庇荫。”
白手起家的人,一万个里面顶多有一个能真正做到出人头地。
可祖上若是留有福德,只要不是过度挥霍,大抵都不会过得太差。
“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
“明白,你为什么不肯屈身迁就他,你是九嶷传人,怎么可能会甘居人下。”
“九嶷是九嶷,我是我。”
他说的那个人,她想的那个人,只能付诸一笑之间,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不论如何,我总要谢谢你,为我再入金刀门。”
“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眼拙,没看到他们的守株待兔,让他白捡了个便宜罢了。”
“我听青栀说,上次你入金刀门,是为了那个三老板。”
“三年前,他才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孩子。”提起这个人的时候,洛卿云总是有些替他惋惜。
“现在也不大。”
“不,他不是孩子了,一个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人,就是个成人了。”
成人,就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全部的责任。
当年,他流落江湖,乞讨为生,是换酒小筑收留了他,她以为,他会在这里好好的。
后来,听说他被金刀门的人抓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