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大吵,但谁也无法说服谁,后来他自己离开了家。我再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铁匠忽然哽咽,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提起这段往事,可能是因为赐福不成的悲愤所致,有一股话堵在心里,不说不快。
“你可能不知道,他其实很聪明,如果我不是一个铁匠,他就不会变成这样。但是没有办法,我的父亲,爷爷,太爷爷就是铁匠,我也是,我们世世代代只有做这个才能活下去。后来,天神教的主教告诉我,没有什么东西是一成不变的,铁匠的后代可能是铁匠,乞丐的后代可能去做乞丐,但这都不是他今生的罪导致的,而是往生的罪使得他今生受苦。我的儿子会死,是因为他想要逃脱往生的罪。如果我今生辛辛苦苦地把铁匠的活干完,洗完了我身上的罪,我的来生就不再是铁匠了,我的儿子也一样。这就是我的念想,我不再是一个浑浑噩噩的人,我知道自己的追求,这就算是对天神教的信仰吧?”
铁匠尽量说得很长,因为他担心自己说不清楚,尤其是这位看起来很贵气的公子少爷面前显露自己的粗鄙。
但当他说完以后,这位贵气的公子也没吱声。
太子沉默了。比起受到蛊惑这样的想法,他更担心的是天神教在一定程度上起到积极作用,尤其是对最底层的百姓来说。
他其实很聪明的……
这句话让他想起一段往事。他的童年是在阳生宗度过的,那时他总喜欢跟着他的师姐,在他的认知里,他的师姐是整个阳生宗权力最大的人,因为她去哪里都没人敢拦。
而他之所以乐意跟着师姐,则是因为他认为师姐是整个世界最好看的人,就好比弟弟喜欢在别人面前吹嘘自己有个漂亮姐姐一样,他也是出于同样的心理。
可师姐不喜欢他,并且总是想要甩掉他,但每次他都能准确地追上师姐。
一次,师姐实在是不耐烦了,就没好气地撒气道:“你这一呆子怎么老是知道我在哪儿啊?!”
“因为我聪明啊。”他笑着回应。
“聪明?聪明是用来干这个的?”师姐质疑他。
那时他很不忿,觉得师姐在讽刺他(确实如此),便指着下面正在打铁的人说:“那要怎样,总不能去打铁吧?”
他们身处的位置刚好在一家铁匠铺对面,能正好看到铺子里有一个少年正在打铁。他记得师姐来这里纯粹是来看人打铁的,现在想来当初师姐真是一个贼无聊的人。
“你是说你比他们聪明?”师姐乐了。
“我当然比他们聪明!你信不信他们字都不认识。”
“你错了,他们不认识字跟他们是否聪明无关。他们不认识字是因为他们没有跟过先生,没有像你一样跟着一大群帝师照顾着。你看下面那个人,比你大不了几岁,可他能把锤子用得那么好,难道就不是聪明么?你现在下去能做的到?”
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聪明的人很多,只是能做选择的人太少。”师姐忽然有些伤感地说。
时过境迁,他终于明白了师姐当初说的那句话的意思。
按部就班,自己乃至自己的子孙后代都只能重复着一件事,这是没有希望的人生。铁匠口中的悲剧,就是一个没有选择的悲剧。这不是人的问题,而是帝国统治的问题,郡县腐败,乡绅剥削,皆有之。这不是天神教的罪,而是他们的。
可悲的是,到最后给他们选择的居然是天神教,尽管这个选择变成了来生,显得有些讽刺,但依然让这些人收获了活下去的希望。得是多么绝望的生活,才会相信来生的鬼话啊……
见太子良久沉默,铁匠觉得自己的话应该是说得很好,对方没有疑问,甚至是在为自己的冒昧忏悔。
于是他便很得意地再行了个礼,便大摇大摆地转身离去,似乎赐福不成的不快也随之抛之脑后了。
“那个魔族人还在世上么?既然当初没法打开封印,那么现在他是否还在守着?”铁匠走后,环渊急着追问女邪。
女邪看了一眼沉默的太子,轻声道:“没有。因为依靠赐福破除封印的时间太长,魔人不愿等待,主教就设法带他离开寒单,去往平陵寻找破除封印的工具。在那里,他们发生激战,双双殒命。”
“还好死了,现在就只剩下封印一事了。”环渊大松一口气。
这时女邪再度看向太子,冷淡地说“殿下在为刚才那个人难过么?”
太子微吸了口气,轻声道:“应是为他们难过。”
“不是说阳生人都是绝情之士么?”女邪似乎带着嘲讽。
太子眉头一皱,自然也听出了弦外之音,沉声道:“阳生的绝情从来不针对平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