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建立的……坦白说,铜丝、磁石,还有那虫胶制成的裹皮,我们现在也都还在慢慢研究,距离宁先生说的流水线大规模生产,还有些远,但是啊,既然这个原型已经做出的是什么。
在他理解了这件事情的涵义之后,他的眼前、耳边一切的东西似乎都渐渐变得遥远起来,脑子里在嗡嗡嗡的响,他的灵魂似乎抽离出了这具身体,在天空中开始俯瞰这片大地,封建、大同、家天下、为万世开太平、无数孩童蒙学的呀呀之语似乎都在响……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跟随众人离开这边的。时间仍旧是冬天,天气阴冷,似乎带着成都平原附近独有的灰色,他的脚步在人群中向前走,某一刻,他跪倒在地上,反应过来时,眼泪在眼眶中倾泻似的流出来……他的想法、他的迷惑、他这些天跟秦维文提出来的无数问题,这一刻,都涌了上来。令耕者有其田……孔圣人、无数的圣人、求道者的理想……打破分封的可能……天下大同的可能……在这一刻,迈过了一道门槛……时代的大潮轰然而来,如同溶流般,拥抱住了他。那些问题,在理论上,已经圆起来了。……一天以后,他回到西鼓村。又过了一日,他坐着马车,进入了一如既往喧闹的成都,无数的舆论都在围绕着土地改革而争吵。他找了一处客房住下,随后,带着颤抖开始在纸上写下自己的想法《土地改革之我见》。他的想法依旧稚嫩,文笔也算不得精深,文墨写到纸上,又是一遍一遍地涂改、涂改、再涂改……而过得两日,许时尧也来了,随后又有更多的人过来……这些时候,无数的大儒仍旧在掷出一篇篇关于土改难成的雄文。他记起那天宁毅向他伸出的手。“……以后也要多想……我们需要很多能想问题、解决问题的同志。”这是时代之中惊起的一朵浪花,同一时刻,整片天地之中,还有无数的浪花在激起、翻腾,历史的大潮已凶猛地奔涌开来。()十一月,平原上的雾依旧是寻常的模样,冬日里的天色也依然带着青灰的阴霾。西南新一轮的改革正在泛起波澜。从后往前看,最为关键的历史节点正在这一刻出现,但身处于现实中的人们并不会意识到自己存身的那一刻会在后世留下多么重大的影响。因为现实本身,在每一刻都有激烈的变化出现,自景翰十三年女真第一次南下至今,数次足以灭国的灾殃、无数次的屠城、屠杀、哀鸿遍野的灾难都已经在这片大地上陆续出现,这些激烈的变故大多最终都呈现出了负面的结果来。人们在这样的环境里厌倦了这样的变故,却也渐渐的习惯了这样的变故。一百个村庄,涉及二十余万人的一场变化,虽然充满了对光辉未来的描述,但即便是乐观的人们也难以真正接受“耕者有其田”的“大同”理想可能实现的现实。但那又如何呢,即便失败,这也不过是在此等乱世之中一支军阀势力经历的颠簸罢了。纵然在过去两年,这支军阀势力表现出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强大,但就此挑战“耕者有其田”这样的大理想,人们在激烈争吵之余,响在心底的,恐怕也就是一声低沉的叹息。不过,就好像是在浩浩荡荡的历史大潮中截取某个片段加以俯瞰的情景一般,乱世的浊水在险弯当中轰散出无数混乱的流体,它们有的在大潮之中交错向前,有的扑成巨浪,有的结成漩涡,有的随时被抛开轨道、冲向高空。它们有的会先一步发现真相,也有的心怀忐忑、踟蹰不前。无数的思潮变乱。这也是大时代当中能呈现出来的魅力。一百个村庄当中,九十三个村庄都爆发了或激烈或温和的对抗行为,但也总有那极少数的存在,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选择了不一样的道路。成都东南面的西鼓村是既存在大地主却又迅速谈妥了收地事宜的极少数村庄之一,十一月初二,来到这里的宣导员秦维文正被某些事情搅得头疼。“嗯,有道理,有道理……”时间刚刚入夜,回到临时住所房间的这位新一代秦家二公子,便听到了外头熟悉的脚步声以及这仿佛在咀嚼什么美食的说话声,啪嗒啪嗒的脚步在门外停下,之后便是毫无礼貌的踢门声。“秦公子——有道理啊。秦公子你在吗?有道理啊——”他拉开房门,门外此时仍是各种身影来来往往的华夏军临时驻地,出现在门外的是一名与他年龄相仿的乡下公子哥。对方踢门的原因其来有自,只见他一只手拿着一张报纸,另外一只手拿着盏似乎是从书桌上直接端出来的油灯,正在昏暗的夜色里将眼睛欺近报纸,仔细地阅读,一边阅读一边还咂咂嘴,随后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