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永仁的中文带着老式上海腔,“东岸人以为这里是天堂,却不知道天堂也分阶层。”
他指向窗外一闪而过的流浪汉帐篷,“看到那些蓝色篷布了吗?那就是地狱最底层的穹顶。”
苏宁紧握车门把手。
车子正穿过一片被涂鸦覆盖的街区,墙上满是夸张的字母组合……“wsb”、“f13”,还有狰狞的骷髅图案。
几个穿宽大篮球服的黑人青年站在巷口,警惕地打量着这辆不该出现在此的豪车。
“血帮和瘸帮的地盘分界线。”陈永仁像导游般解说,“比市政厅的地图还精确。左边卖快克可卡因,右边卖海洛因,就像中餐馆和墨西哥餐馆各做各的生意。”
车子在一个红灯前停下。
路边,一个瘦得脱相的白人女子正撩起裙子给另一个男人注射,她的手臂上布满针孔,像被虫蛀过的树皮。
“警察不管吗?”苏宁忍不住问。
陈永仁笑了。
仿佛回应这个问题,一辆黑白相间的lapd警车缓缓驶过,车里的警察甚至没往这边看一眼。
“管?”陈永仁等绿灯亮起,“去年南中央区平均警力响应时间是48分钟。知道为什么吗?”
他自问自答,“因为警察也是人,也怕死。”
车子拐进韩国城时,景象骤然不同。
商铺铁门紧闭,但每个路口都有持枪的亚裔男子站岗,他们穿着防弹背心,腰间别着对讲机。
“韩国商户自卫队。”陈永仁的语气带着几分欣赏,“自从1982年那个韩国店主被抢劫犯打死却无罪释放后,他们就再也不相信警察了。”
苏宁想起国内报纸上看过的报道……
洛杉矶的韩国店主们自发组织武装巡逻,甚至在天台布置狙击手。
当时觉得夸张,现在亲眼所见才知是生存必需。
“趴下!”
陈永仁突然按下苏宁的头。
几乎同时,一连串枪声炸响,子弹击中他们后方一辆垃圾车,发出金属撕裂的刺耳声响。
凯迪拉克猛地加速,拐进一条小巷。
见识过大场面的苏宁却是感觉特别的兴奋,后视镜里,几个黑影正在街角交火,枪口喷出的火光在暮色中格外刺目。
“例行公事。”陈永仁整了整衣领,仿佛刚才只是经过了一个减速带,“墨西哥帮和萨尔瓦多帮在抢地盘。每周五发工资日都会来这么一出。”
车子最终停在一家名为“金龙”的夜总会前。
霓虹灯招牌有一半不亮,“龙”字只剩下“月”旁孤零零地闪烁。
四个穿黑西装的壮汉站在门口,腰间鼓起明显的枪形。
“欢迎来到夜幕下的唐人街。”陈永仁迈出车门,整条街的阴影似乎都因他的出现而微微颤动。
夜总会内部出乎意料的典雅。
红木屏风分隔出半封闭的卡座,舞台上一位旗袍女子正在弹奏古筝,台下客人低声交谈,与门外那个暴力世界形成诡异反差。
“苏先生!”几个华人面孔起身问好。
如今再也没有人把苏宁当成那个非法移民,要知道唐人街五福帮的女婿还是很威的。
他认出其中一位是某华人商会的副会长,上周刚在慈善晚宴上见过。
“很困惑?”陈永仁领着苏宁来到最里面的包厢,“为什么白天衣冠楚楚的体面人,晚上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服务生端上茶具,陈永仁亲手沏茶,动作行云流水。
包厢的隔音效果极好,古筝声变得朦胧如梦境。
“因为这里是中立区。“”陈永仁倒出琥珀色的茶汤,“五大帮派共同约定:金龙夜总会内不许动武,不许交易,只谈生意。”
他啜饮一口,“就像瑞士之于欧洲。”
苏宁突然明白了此行的意义。
陈永仁在向他展示洛杉矶的另一套运行规则……
那个不受法律约束却更为严格的暗黑秩序。
“你的预制菜工厂选址在康普顿。”陈永仁突然话锋一转,“知道为什么我能拿到那么便宜的地价吗?”
苏宁摇头。
那个废弃的罐头厂确实便宜得可疑。
“因为那里是三个帮派交界的‘三不管’地带。”陈永仁微笑,“而我,恰好是这三个帮派共同的……合作伙伴。”
包厢门被推开,艾米丽匆匆走进来。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