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的面孔,忽然在她脑中清晰起来,想忽视都忽视不掉。
那额头,鼻眼,与她眼前的男人,竟有一两分重叠。只是那人温润绅士,看人时的眼神充满安慰,让人信任。犹记得结婚那晚他离席,他说: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有什么话都可以慢慢说。他还说:我们已经是夫妻,不用再这么客气,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只要你说,我会尽量去做。顾迎清笑着擦拭哭笑不得的泪涕。这叫她怎么分辨眼前的是人是鬼?顾迎清一瞬间冒出曾经的想法:宁愿死了也好过如此。可她立马将此种想法摁下去。父母死因成迷,凶手逍遥,她凭什么要先死?还有兖兖。兖兖……难怪沈纾纭曾经骂他野种。恐怕沈纾纭以为,兖兖是那晚,她和被找来的陌生男人的孩子。程越生拿开她的手,替她擦去脸上的一塌糊涂。“我当时疑惑,沈纾纭没了赵家没了朋友,谁能帮她在我眼底消失?那时才明白过来,是赵南川在帮她。沈纾纭以为孩子送进赵家,下一步,赵南川便会揭露真相,想办法与她结婚,谁知赵南川只是拖着她。“沈纾纭那时也恨上了赵南川,认为自已被欺骗,想将气撒在换到自已手中的无辜婴孩上。“我算算算时间,总觉得有些巧合,为打消疑虑,让她把孩子给我,带回纽约做了鉴定。”顾迎清半天眼泪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不再流,眼神中的光早就枯萎,她麻木地保持着一个表情。程越生拥抱住她,放缓声音:“事情就是这样,还有什么想知道的?”顾迎清空洞的眼眶里,黑眸转向他,轻声地说:“非常清楚了,有什么疑惑我会在问你的。”程越生视线紧锁她的脸庞,神情透露出几分唯恐她消失的小心翼翼。“你放开我吧。”顾迎清僵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回视他。程越生牙关紧了又紧,喉头滚动,“婚结不了,你也要离开我?”“是的。”顾迎清说。“有没有回旋的余地?”“如果我不问,你想将这件事隐瞒多久?”他破罐破摔般说:“有多久是多久,一辈子最好。”他从前自信,让她够爱他,便会对他死心塌地,他愿意给她所有补偿。而且,他现在做的事,非成即败,要是出现意外,这辈子也不会很长。顾迎清点了点头,推开了他。她下了床,换了衣服,找到自已的包,离开。一连串动作理智非常。“别跟着我。”顾迎清头也不回,做了那个摔门而去的人。她决定去找金玉吟。打电话问完金玉吟在哪个酒店后,不顾听筒那头金玉吟忧心忡忡追问的声音,挂了电话。眼前的车道十分陌生,没看到的士,也没有巴士。她打开地图软件,输入目的地,双手揣在灰色风衣外套的兜里,踩着平底鞋,沿着地图的指向,一步步地往前走。城市车水马龙,入夜后的街道上,行人依然熙来攘往。即使来过几次,但每次都是短暂停留,而今,顾迎清脚踩在土地上,发现对这个地方十分陌生。她茫然不知方向,向闯入陌生地界的外来者,能相信的唯有双脚。她不知疲惫地穿过林荫道,走过金融街。直到港风带来凉意,她看向漆黑水面上的游轮光点点。顾迎清听见音乐,她跟随声音前去人群扎堆的地方。有街头歌手卖唱。刚结束了一轮,有游客想要唱一首,两人正在查找音源。间隙中播放着调试音响的音乐。程越生远远驻足,见她静静站在人群之外,背影荒凉。风撩起她的发丝,夜色下,她的轮廓模糊,看不出表情,猜不出所想。鼓点强烈,女声醇厚婉转飘扬在州港上空,像某种低沉的叹息。“热泪在心中汇成河流。”“热泪在心中汇成河流。”……“而明日,又隔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