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事先收到了属官的通报,吴漳的到访还是让吴愔大为意外。
难道皇室之中,再找不到其他位高权重之人来传旨了吗?吴杲不知道他俩什么关系吗?
吴漳迈着大步,气宇轩昂地踏入庭院,率先履行起一个好叔叔的职责,态度坚决地要求进屋探望病重的侄子。
原本养病就该有个清净的环境,但现在屋里屋外全是人,吴漳更是外来的。
碍于吴愔的淫威,没有一个大夫开口阻止。
毕竟大家心里都清楚,吴穆不一定会因为一次探病而加重病情,但开口的人一定会被暴怒的吴愔乱棍打死。
一群杏林传人的脖颈可没有他们治病救人的道心坚固。
吴漳未必对吴穆这个只逢年过节见面的侄子有多少怜爱之心,但明白这个孩子对齐王一系的重要性,此番进屋也不过是想探探虚实。
赵惠安连忙避让到屏风之后,但吴漳一看屋内仆役的配置,就知道谁在此处。
吴愔地位水涨船高,赵惠安的风评也是青云直上,都说她处事得宜,有母仪天下的风范。但在吴漳看来,不过是面慈心苦。
吴漳走到吴穆的榻边,哪怕不通医理,也看得出吴穆现在的情况糟糕透顶。不过两日不见,小脸上就挂不住肉了。
吴漳情不自禁道:“可怜见的!”
吴愔和吴漳关系不睦,赵惠安从屏风后款款走出,行礼后开口说道:“穆儿遭此大难,太医们却迟迟拿不出良方,不知滕王可否推荐几位良医?”说着,便开始抹眼泪。
吴漳又不是个傻的,真是倚重的大夫怎么可能推进齐王府这个火坑里来。
吴漳不再和夫妻二人虚情假意地寒暄,开门见山地说道:“如今全长安数得着的大夫都在此处了。”
不说太医署,满长安只有几十家正经医馆,其中大部分都是像曾经的赵氏医馆一般,是个人单干的。
真正有规模的大医馆屈指可数,而这些大医馆的大夫,全都被齐王府派出去的护卫,像土匪一般强行“请”来了。
吴漳痛心疾首道:“齐王兄,你知道现在多少皇亲贵戚苦苦等待良医治病,却一无所获,求医已经求到宫里去了。”
那些市井百姓,他连提都没提,因为知道就算提了,吴愔也根本不会在乎。
吴愔夫妻俩关起门来给儿子治病,外界的消息自然不大灵通。
赵惠安一听这话,也顾不上抹眼泪了,神色瞬间一滞。她心里明白,长安城中那些有头有脸的高门大户,不可能一夜之间全都病倒了。
从吴漳这么快就赶来的情况来看,大概在大夫们刚进府的时候,就已经有人进宫告状了。
吴漳:“陛下口谕,让你把那些太医和大夫都放了!”
吴愔蛮横地回应道:“不可能,穆儿的病还没治好,他们怎么能走呢!”
他的声音极大,连院子里正等候发落的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好消息,吴漳果然是来捞人的;
坏消息,吴愔不愿意放人。
吴漳受命办事,“这是陛下的口谕,药方不是都已经开好了吗?留下一二太医贴身照顾即可。”
他再医盲也知道治病不是打仗,不是单靠人多力量大就能成的。
吴漳步步紧逼,“连你也要随我入宫去,这是陛下和皇后娘娘的意思。”
说完不再搭理夫妻二人,自顾自出了房间,站在门口等候。
吴漳若是和吴愔哥俩好,帮他遮掩几分倒没什么。偏偏他俩往日结了仇,日后吴愔上位,焉能有他好果子吃!
今日许多人家一起发力,为的就是要把吴愔牢牢地钉在耻辱柱上。
吴愔的昏招,连萧娥英都找不到为他辩解的理由。
吴漳眼角余光瞥见地面上散落的名帖,吴愔自视甚高,可知他此举得罪了多少人家。
连吴杲都不能一举将世家打压下去,他吴愔难道以为仅凭一个嫡出皇子的名头就能做到?吴杲又不是仅剩他一个皇子,再立皇后一样会有嫡子!
吴愔在屋内愤怒地咆哮道:“穆儿在宫宴上遭人暗害,光禄寺、礼部、内侍省、尚食局,一个都别想逃脱干系!”
吴漳眉头微挑,心中恍然,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吴愔故意将事情闹大,就是为了株连。光禄寺、礼部、内侍省、尚食局,全是与筹办宫宴相关的部门。
他们是谁的人,吴漳不清楚。但绝不会是吴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