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昏暗,豆大的雨滴砸的她睁不开眼,燕蓁走在泥泞的地里,来到土坡的阴面,此处杂草丛生,赶得上半人高。
燕蓁四处不见人影,正想开口喊,只听笑声从土坡的另一侧依稀传来。
她拔出袖剑,插入土坡中,不断借力向上爬。
终于爬到坡顶,燕蓁匍匐在暗处,在暴雨中,她看见柳看山被埋进了地下,只露出一个头,他的四面围着三个身穿铠甲的西凉兵,其中一个正脱了裤子,冲他嘴里尿尿。
离得太远,燕蓁看不清柳看山的表情,却能听到三个西凉人的大笑。
她死死咬紧下唇,腥甜味在口中散开,目光如狼。
三个人...三个人....
燕蓁的大脑飞速运转,电光火石之间,过了一个又一个方法,都没有把握解决三个西凉人后全身而退,更不用提救出柳看山。
但她还是动了。
她滑下土坡,抽出袖剑,蹲在地上捡了几颗石子,然后悄悄溜到另一座距离他们更近的土坡。
此时其中一个西凉士兵已经抽出剑,捅穿了柳看山的腮。细长的剑身从他的左腮贯穿到右腮,柳看山依然一声不吭。
燕蓁看准方向,朝他们对面的杂草丛扔石子。第一下,雨声太大,没有人注意到草丛的动静。她接着扔第二颗,这次打中了杂草中的石头,又反弹回了草丛中,引起微微晃动。
“什么人!”
其中一个西凉士兵警觉的看向草丛,其他两人也拔剑随之向对面缓步移动。
就是现在!
燕蓁手握袖剑,正要冲出去,却见一队人策马而来,为首的是一个头戴斗笠的男人,他奔至三人面前,用力勒紧缰绳,一声嘶鸣,马儿前脚腾空急停。
三人惊恐后齐声喊道:“将军。”
斗笠微抬,露出金发碧瞳,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至下巴,正是阿勒斯。
燕蓁皱眉,在土坡后隐匿身形,不敢贸然现身。
阿勒斯骑在马上,目光一转,看向地里埋着的人。
一个西凉兵赶紧上前解释:“这是个北齐人,就是他,前几天在幽州杀了我弟弟。”
另外两个也附和:“是啊,几个兄弟都被他在船上砍死了。”
阿勒斯利落下马,边走边抽剑离鞘,几步就来到柳看山面前。
挥剑,归鞘。
整个过程不过几秒。
“中原人,士可杀,不可辱。”
他面无表情的再次翻身上马,对着三个西凉士兵说:“回去领罚。”
三人以手贴肩,躬着身体跑到了队伍的最后面。
阿勒斯拉住缰绳,调转马头,金绿色的双眼看向一旁的土坡。杂草并不能完全掩盖燕蓁的身形,她屏住呼吸,与他对视。
半晌,阿勒斯收回了视线。
“出发。”
随着马蹄声渐行渐远,燕蓁从土坡后现身。
大雨不停冲刷着地面,在泥泞中砸出一个又一个水坑,血混成泥流在地上。
她徒手挖着,挖了一夜,将柳看山从坑中拖拽出来。
她全身脱力,仰躺在地上,任雨水冲洗她的全身。
冰冷的雨不断砸在苍白的脸上,每一下都比上一下更清醒。
晨光熹微时,雨停了,燕蓁从地上爬起来。她将柳看山背在身上,跪倒,再起来,再跪倒,再起来。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他的两条腿拖在地上,划出两道长长的痕迹。
她好像忘了自己的单薄。
她的肩膀不曾扛过重物,亦不曾淋过雨。
她一直是温室里的一株芍药,冷和热都有人替她想在前面。
这样的燕蓁,背着柳看山走出了土坡。
她将他埋在了一棵路边的胡杨树下,然后靠着树根呆坐。
夕阳坠落,漫天的红霞将平原铺成了金色,土坡一座又一座,千里连绵不绝。
举目望去,天与地连成一线。
一棵伫立不倒的胡杨树下,燕蓁缓缓站起身,抖了抖身上已经干毡的灰泥,翻身上马。
又行了两日,远远的,道路中出现了一支流民的队伍。
队伍正在骚乱,一帮身穿北齐制服的官吏捆了一串男丁,其中上至五十岁老翁,下至十二岁少年。妇女老妪们拉着自家男人的衣角裤腿哭喊,还有抱着孩童的女人拉着官吏跪地哀求。
男丁们有的含着泪推着自家婆娘回去,有的紧紧抱住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