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鬼嘛,最基本的常识,就是不可以问别人是怎么死的。
正常人,老死后会入轮回,只有惨死执念深的人,才会遁入无间,你问一个不得好死的人怎么死的干嘛呢?这叫给光头佬数虱子,在别人的痛脚上反复蹦跶,纯属挑衅。
“你们聊的话题我很感兴趣,请问我也可以加入吗?”
另一道小小的声音插进来,林清月身边一凉,一个害羞的少年郎敛了敛粉红色的衣袍,规规矩矩地坐了下来,软软的虎头靴子不小心碰到了林清月的脚,赶紧慌慌张张地和她道歉:
“对、对不起。”
少年圆脸圆眼,一笑起来,就陷下深深的梨涡,相貌虽然普通,却长得很是讨喜。
祝言见是能和他同款竞争的可爱少年,立刻警惕了起来,和林清月贴得更近了,防止师尊见色起意。
他虎视眈眈的注视,让粉衣少年不敢再靠近林清月,怯生生地低头道:
“我叫陶如意。”
林清月见总算来了个修边幅的鬼了,很欣慰,回应他:
“我是阿月,这是小言。”
少年脸红红地一笑,转向鬼秀才,“你看起来很惨,是生前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吗?”
他言辞恳切,圆眼满怀同情,说出这句话,虽然句句都在挑衅鬼物守则,但却不叫人生出冒犯感。
鬼秀才没生气,苦笑一声,浑浊的眼珠子,定定地看着陶如意:
“你呢?你又是怎么死的?”
“我的死因,讲起来可长了,用我姥爷的话来说,就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
陶如意从他的袖兜里,拿出一只白蜡烛雕成的小兔子,尖利的鬼牙咬下去,啃掉兔兔半个头,留下可爱的牙印,天真无邪的模样,就像是人间不谙世事的孩子,在吃糕点一样。
虽然吃的是鬼物最喜欢的祭奠用的香烛——这点和祝言不一样,祝言能跟林清月一起吃人间热腾腾的饭食,也不知道是不是陶如意道行不够。
林清月饶有兴趣地观察着他,这是她第一次,和这么多来自无间的鬼物共处一室,通过他们,像开了一扇窗口,深入地了解祝言过去的生活。
“我生前,是益城富商的独子,家里是做香料生意的。”
“我作为独苗苗,深得家里老太太、娘亲、姨娘们的宠爱,一眨眼长到成年,打小身娇肉贵,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鬼秀才也开口和陶如意交流了起来:
“吾乃彭梁无用秀才,出身于书香世家。六岁失怙,家道中落,兄弟几人全靠老母一人拉扯长大。”
“吾虽是凡人,却听闻同乡数百年前,曾有人以文入道,是以苦读不休,幻想有一日也能长出仙根,再不济,一身才学卖与乡绅,换个教书夫子的职位,让一家老小不至于饿肚也是好的。”
陶如意三两下把蜡烛兔子吃掉了,脸上的酒窝更深了:
“我没有先生这么大的志向,我的心愿很简单,只想做个锦绣废物过完一生而已,本来这是最容易实现的憧憬。”
“可恨我爹爹不做人,仗着有钱,平日里吃喝嫖赌不说,某天,竟酒后在帮闲的撺掇下,闯入佃农家中,玷污了农户如花似玉的小女儿。”
“不幸的是,这女子已与一散修相好,私下定了终身。那散修听闻了心上人的遭遇,集结了一伙修士,半夜摸到了我家宅中,不顾元清宗律令,假装妖邪作祟,把我全家一百三十六口人,全屠了。”
鬼秀才神情甚悲,“良辰美景,骤生悲变,一夜残花败叶,惨。” “吾后来如愿成为村中夫子,以教书谋生,家中贫困生活终有起色。人到中年,与发妻喜得一子。”
“幼子八岁时,老娘重病,延医请药须得一大笔钱,可惜家中贫困,吾典当薄田冬衣,依旧无以为继,为不失孝道,”鬼秀才的眼中闪过奇艺的光,“最后吾变卖了吾的妻儿。”
陶如意叹气,鬼秀才麻木地讲下去:
“吾花光了钱,老娘依旧病死了,吾亦在冬日里病死了。吾牵挂妻儿,于是死后幽魂一缕陪伴在老妻幼儿身边。”
“一日,吾小儿无意拾得主人家的金戒,小儿调皮,将金戒含在口中,无意间将金戒吞食入肚。仆从汇报当家主母,又说人之肠胃,恐会将金戒溶解。”
“金戒贵重,吾妻吾儿卖身钱不过五两银子,主人家当机立断,命人剖开我儿肚腹拿出金戒,吾妻受此刺激,当场触柱自尽。”
“吾当时不过是个新死鬼,力量微弱,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