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悔过寺开在闹市中，苍劲的银杏树掩映着琉璃瓦，动中取静，别有一番趣味。

和开设在人间各地的悔过寺布局一样，寺庙正门也有方水池，以亭桥连接着山门。

水池中树立着高耸的竹屏，挂满妍红灯笼，看上去只是秀雅的景观而已，凡人难以想象每到初七日丑时，就会出现百鬼抢榜的景象。

寺庙中香火鼎盛，善男信女络绎不绝，有小沙弥经过，林清月呈上拜帖，“有劳，我找住持万回大师。”

祝言扫过熙熙攘攘的信众，神色嘲讽：

“一半是人，一半是鬼，有趣。”

林清月听他说这话，仔细端详，果然看到在青铜香炉前抢着上香的香客中，有几个人脚下是没有影子的。

小沙弥对他们的言论充耳不闻，把林清月与祝言，领到了禅房后面的院落。

踏进月洞门，诵经之声骤然消失，松柏遮天蔽日，把蔚蓝的天空掩得只剩下一小角，阴冷的鬼气萦绕着，光线变得灰暗如黄昏。

院中的空地，摆放一个个半人高的青铜缸，缸中储的水，是血红色的不明物体，水面飘荡着一道道魂体残破的鬼影。

四面又树起一道道黑压压的招魂幡，无风而自动，上面也盘旋着无数怨灵。

鬼魂们感到林清月活人的气息，躲在暗处窃窃私语，地上爬来十几道鬼影，伸展细长的手脚，混杂在树影中，都想来偷偷地吸取林清月身上的阳气。

“去，都回去！”小沙弥发现了，顿脚挥手地驱赶着他们。

林清月还没放出些威压震慑他们，祝言稍后走进来，沸腾的鬼气如同被当头浇了桶冷水，蠢蠢欲动的鬼影嗖地缩了回去，招魂幡自动卷起来，全场安静如鸡，瑟瑟发抖。

林清月：……今天也见识到修真界欺善怕恶的一面呢。

祝言连吸了几口阴气，用夸赞鸡腿烤得真好的语气说道：“真香。”

“阿月姑娘，是你吗？”

林清月循声望去，在左手边一个水缸里，看到了鬼秀才，没想到陶如意把他带到这里求医了。

万回应该有些给鬼医病的本事，鬼秀才被他修补了魂魄，精气神好了很多。

他缩小成巴掌大小，像条小黑鱼，在红水里游弋。

林清月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发现鬼秀才身上浓重的怨恨之气消散了，他半闭着眼睛，似沉浸在久远的记忆中，愉快地哼着歌，是他曾在儿子摇篮前和老妻一唱一和的家乡俚曲。

他说道：

“这里真舒服啊，我真想一辈子都不离开。”

“我感觉妻儿原谅我了，我应该就快能往生了吧……”

林清月见他执念得解，心想这也是好事。

“阿月姐姐！”有人惊喜地喊林清月。

林清月抬眼，见是陶如意。

他手中提着两个沉重的木桶，看到林清月，兴冲冲地把木桶里的红水，倒进某个干涸的水缸，朝她跑过来。

知道林清月是来找万回的，他代替了小沙弥，亲自给林清月带路，把她引到一座清净的后殿面前。

“住持就在里边。”

说完，他撒腿跑开了，粉红色的背影瞬间消失在香炉后。

“我给你们端茶。”

万回在敲木鱼，佛陀居中盘坐，夹道两侧分列十八罗汉像，巨大的金身塑像与地面形成倾斜的角度，人从下方经过，如被神佛低头注视，顿生压迫之感。

林清月走到他身后，行了一礼，“万回大师。”

万回停下诵经声，敛袖回头，林清月有点意外。

想象中万回应该是个白须飘飘的老头子，眼前却是一位年纪看起来只有二十来岁的青年，天庭饱满，神采奕奕。

就算他没有头发，也不能否认他是位长相颇为俊俏的圣僧。

林清月脱口而出：“我没想到您这么年轻。”

万回并没有被冒犯到，呵呵一笑，和颜悦色地回了一礼：

“残酷惭愧，老衲已有七百冥寿，真身老迈不堪，惹香客憎嫌，为求方便，上月新捏了一具年轻的躯壳。”

双方见完礼，万回邀请林清月去禅室品茗。

陶如意兴冲冲地端来泉水，亲手给林清月泡茶，有赖于他曾经家庭的底蕴，茶道耍得行云流水。

他给林清月和祝言奉完茶，害羞地瞅着林清月，等她的夸奖。

林清月对茶道一窍不通，只憋出一句：

“优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