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点点的记忆，如春风拂过枯竭的大地催生百草丰茂，在祝言的脑海中复苏。

往事的蔓草勒紧他的心脏，他站在名为旧时光的草原上，近乎窒息。

兆亿岁月，万千人间，日月盈昃，辰宿列张，一千八百年的时间如洪流，在身侧冲刷而过。

祝言在片刻之间，记起了他最初的身份。

天道。

最天真，最沧桑。

最繁华，最荒芜。

头顶之上，戢海仙君献祭阵的血色洪流，如大海倒灌，涌入墓碑之内。

祝言仰头：“他怎能为了他的光，就来夺走我的光？”

华鄂吃惊了：“你要吓死我，你竟然学会了换位思考。”

华鄂听到了如鸟羽般衣裳摩擦的声响，祝言飞到高空之上，他无悲无喜地低头，俯瞰底下繁华的城池。

如神灵临世。

他身形抽长，面容抛却了漂亮少年的形态，恢复为原本俊秀青年的模样，唯一不变的是永恒的少年感。

祝言手中出现了一副狰狞的鬼面，他戴到脸上，从此无人再能看到他的神情。

秘境之中，楼梦容与庆老祖等人经过不懈努力，终于把戢海仙君的献祭阵破坏出一角缺口，阻止他继续夺走城中生灵性命。

众人还来不及松一口气，忽有人指着天上高呼：“鬼主来了！”

楼梦容脱口而出：“莫非鬼主上次是假意撤退，现在趁乱来报复人间了？”

无人回答她，只见祝言右手掌心朝下，五指决绝地一抓。

浓郁的血色红光，以祝言为中心扩张天都全境，仿佛大江决堤，铺天盖地袭涌每一寸地面。

所到之处，地面出现蛛网般的皲裂。

所有生灵皆被定住穴般僵立不动，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浩浩汤汤的天威，一股大灾祸即将降临的恐惧横压在每人的心头，包括有偷天换柱之强力的修士，人人在此刻前所未有地觉得自身只是蝼蚁，被碾轧天地的规则盯上了。

时间空间瞬间凝固，连天地间的风也凝滞不前。

轰！

无法抗衡的恐怖力量，以无法捕捉的速度横斩全境，凡它经过之处，大地被削去数层，草木枯萎，山崩地裂，屋宇倾颓化为废墟，所有生灵瞬息被夺去生机。

“糟糕，这是鬼主的成名技尸山血海！”楼梦容骇然失色，“他想屠戮天都！”

楼梦容以传音喊道：“所有修士听令，结成防御阵，对抗鬼主！”

城中白光大炙，龙啸平地而起，另一道剑芒破空而来，生生拦住血光向前侵袭，救下天都一半领域的黎庶。

杀戮之红与救赎之白，两道力量在空中抗衡着。

天空乌云密布，道道劫雷把天幕撕得四分五裂，咆哮着。

“祝言。”

谢渝蹙眉，“阿月呢？”

祝言道：“告诉你又如何，你也救不了她。”

谢渝难得语气出现波动：“她遇险了？”

祝言没再回答，又发力把红圈的边缘往谢渝这边推进，天雷与闪电受祝言意志导引，以毁天灭地的气势，齐齐朝谢渝兜头劈下。

谢渝被祝言推得倒退数步，身下的地面出现了数十米深的烈痕。

谢渝在祝言的攻击中，感受到其中蕴涵着无远弗届的天地之威，

谢渝眉眼蒙上一层冰霜，整个人显得更加冷彻，他不明白天道为何和祝言同一阵线，但若天道违反了他的道，他愿以剑灭天！

祝言问：“谢渝，若是为救清月，须得牺牲百万人，你会作何选择？”

“你愿杀百万人活她一人，还是选择看着她消失？”

谢渝不语。

祝言勾起鲜妍如花瓣的唇，笑意盈盈，“哦？你犹豫了。”

他话音一转，“但我的爱，向来与你不同！”

随着他话语斩钉截铁地落下，他与谢渝抗衡的力量倏忽坠落大地，地面裂开辽阔如海的深渊，就算以修士的眼力，也难以窥探穷尽。

地底岩层整片碎裂，地下水翻涌不绝。

整座天都坍塌，落入深渊，如小鱼被宇宙巨口鲸吞而下。

水，被染红了。

天都全境，化为烂泥，百万生灵，尽为刍狗。

血雾从深渊喷薄而出直冲穹顶，转化为力量，被祝言吸收殆尽。

华鄂扶着戢海仙君的墓碑癫狂大笑，笑得几乎直不起腰来，他指着苍天狂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