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堆,此刻颧骨上凝着血痂,倒让那双总是带笑的眼睛显得更亮了,像淬了火的寒星。
月漓没接话,只是将寒星映雪弓又攥紧了些。弓弦勒进掌心的旧茧里,那里有无数个日夜练箭磨出的硬皮,此刻却被冷汗浸得发软。她看见曜月喉间滚动了一下,唇角溢出丝极淡的血沫,旋即被她用手背抹去——是刚才硬接那一箭时震伤了内腑,这等伤势最是磨人,表面看着无碍,内里却像有把钝刀在慢慢割。
“你的剑,倒是慢了。”月漓终于开口,声音因失血有些发飘,却精准地戳中要害。她记得从前曜月的剑快得像闪电,剑穗上的银铃从不会发出多余的声响,可方才抵挡箭矢时,那道黑色剑芒分明迟滞了一瞬,像是被什么绊住了似的。
曜月果然僵了一下,握着剑的手几不可查地抖了抖。她确实慢了,不是力不从心,而是刚才挥剑时,眼角瞥见月漓臂上飙出的血,心头莫名一慌,内力便岔了半分。这等破绽若是放在平日,她绝不会犯,可对着月漓,那些刻在骨子里的在意总会在最关键时冒出来,像当年在桃花林里下意识伸出的手。
风忽然转了向,带着曜月那边的气息飘过来。月漓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混着她常用的冷梅香——那是每年梅花开时,曜月都会摘了花瓣酿的香膏,说“练剑的姑娘也该香香的”,去年还偷偷塞给她一盒,此刻想来,那盒子还在自己的梳妆匣里躺着。
“你在看什么?”曜月被她看得不自在,往后退了半步,牵动了肩上的伤,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她看见月漓的目光在自己左肩流连,那里的血正顺着衣褶往下滴,在草叶上晕开小小的红,像极了那年桃花林里落在她发间的花瓣。
月漓收回目光,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臂。伤口边缘的皮肉已经泛白,血却还在流,顺着指尖滴在地上,与方才激战散落的光屑融在一起,倒有几分诡异的好看。她忽然想起曜月说过,血是热的,能暖透最冷的冬天,可此刻她只觉得冷,从伤口往骨子里钻的冷,比寒月碎空箭的寒气更甚。
“你的剑穗,断了。”月漓轻声道。
曜月这才低头看了眼,断了的银铃在剑格下晃悠,像个委屈的孩子。这剑穗是入门时师父给的,说能安神定气,陪了她整整十二年,方才与箭相撞时竟被震断了。她伸手想去捡,指尖刚碰到银铃,就被一阵剧痛拽得缩回手——方才硬接那一箭时,指骨被震得微裂,此刻稍一用力便疼得钻心。
“断了便断了。”曜月别开脸,声音有些闷,“物件罢了,哪有输赢重要。”
月漓却笑了,笑声牵扯到伤口,疼得她蹙紧了眉,眼底却漾起些暖意。她太了解曜月了,嘴上说得洒脱,指节却在不自觉地摩挲剑格,那里刻着个小小的“漓”字,是当年两人偷偷刻上去的,说要让剑替她们记着彼此。
风又起,吹得两人的衣袂猎猎作响。月漓看见曜月的发丝被风吹乱,粘在汗湿的额角,那里有颗小小的朱砂痣,是她小时候总爱念叨的“美人痣”。而曜月也望见,月漓因失血而苍白的唇瓣紧抿着,唇下有颗浅浅的梨涡,平日里笑起来才会显现,此刻却藏在绷紧的线条里,像被乌云遮住的月牙。
“还要打吗?”曜月忽然问,声音轻得像风拂过水面。她的剑垂了下去,剑尖在地上划出浅浅的痕,“你的箭没了,我的剑……也快握不住了。”
月漓低头看了看空了的箭囊,又抬眼望向曜月颤抖的手腕,忽然将寒星映雪弓扔在地上。弓身落地时发出沉闷的响,惊飞了草间的夜虫。她抬手按住流血的手臂,一步步朝曜月走去,每一步都踩在两人滴落的血迹上,像是在丈量这段被恩怨隔开的距离。
曜月没有动,只是握着剑的手又紧了紧,直到看见月漓走到离她三步远的地方停下,从怀中掏出个小小的瓷瓶——那是她去年送的金疮药,说“练箭难免受伤,这个止血快”。
“你……”曜月愣住了。
“先止血。”月漓把瓷瓶递过去,指尖因失血而冰凉,碰到曜月的手时,两人都瑟缩了一下,又不约而同地没松开。月漓的指尖触到曜月掌心的厚茧,那是常年练剑磨出来的,像片坚硬的土地,却在此时微微颤抖着,泄露了主人的紧张。
风穿过两人之间的空隙,带着远处的虫鸣和近处的喘息。月漓忽然发现,原来她们都变了,又好像都没变。她的箭更利了,却还是会在看见曜月受伤时心软;曜月的剑更冷了,却依旧在她靠近时,悄悄放松了握剑的力道。
荒原上的月光忽然变得温柔,落在她们交握的手上,落在彼此渗血的伤口上,像一层薄薄的纱,轻轻盖住了那些剑拔弩张的过往。或许胜负早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此刻,她们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