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有限,仆从们退到了条件略次的外堂休息,而沈晏如软席的位置与谢让只隔了几步之遥,说?是挨着也不为过。
沈晏如看着两两相近的软席,发起了愁。
自那夜她中了商泽下的□□后,她便有意和夫兄保持距离,偶尔还表现得疏远些?。
谢让近来脸色愈发的差,肉眼可见的心情不好,沈晏如把这一切归根于自己那夜惹了谢让生气。故她小心翼翼地把控着两人的关系,生怕近了一分,再次惹恼谢让。
现在?俩人歇息的软席距离这般近,这下可如何是好?
她也没有别处可去,难不成自己夜游破庙,在?外堂和仆从们待在?一起不成?外堂风大,怕是自己这还没痊愈的身?子骨当场就昏了过去。神?医早已离去,届时这破庙山高水远的,上哪找大夫去?
和夫兄避嫌要紧,自己的命就不要紧了吗?
沈晏如挼搓着衣袖,思忖再三,她还是硬着头?皮朝软席走去。
只是临时歇脚,夜里还需披着厚厚的鹤氅倚在?墙边睡觉,又不是和夫兄同床共枕,连外面的仆从们都没觉得不妥,她在?怕什么?
趁着谢让还未至此,沈晏如坐上了软席,抓起鹤氅披身?,阖眼假寐。
夜幕轻挽,空荡荡的破庙陷入昏黑,万籁俱寂。
谢让举着火折子回来时,见沈晏如用鹤氅把自己裹得像个粽子,只一张稍显病容的脸现于外。他一时不知她是过于怕冷了些?,还是为防他这个紧挨的男人夜里起意。
火光幽微,尽寸掠过她的脸颊,谢让瞧见她眼皮动?了动?,黛眉浅浅蹙了一下。
她在?装睡。
谢让不露声?色地步至她身?旁的软席坐下,从容解下大氅搭在?自己身?处,吹熄了火折子。与之同时,他捕捉到她发出?的细微动?静,像是提着的心落了地、松了口气的声?响。
沈晏如确实还没能入睡。
许是她近来病中睡得太足,又许是这破庙里太过于冷,她根本无?心安睡。
鹤氅之下的手脚捂了半晌也不见得暖和,背靠的墙体更是硬冷无?比,沈晏如阖眼良久,杳无?睡意,丝毫不觉困倦。
而听闻谢让步近,沈晏如止不住地紧张起来,绷紧的神?经让她越发精神?。
纵使?这会儿她紧闭着眼,屏息静听,判断着夫兄已入软席歇息,她终于稍缓了神?,但她心底亦是觉得局促,没法?安定下来。
谢让身?上常年不散的安神?香又萦绕在?畔,明明是安神?的效用,却因成了夫兄在?此的信号,时时提醒着她谢让的存在?,沈晏如怎么也难以入眠。
直至锦服摩挲的响动?逼近,那股安神?香忽的浓烈起来,男人温热的呼吸扫过她发凉的面容,一段一段缓缓抚着她的脸,沈晏如蓦地僵住了身?。
破庙
烛火点燃漆夜, 逼仄的墙角蒙上一层浅浅的光。
沈晏如缓缓睁开眼,那幽幽的烛火霎时拥入眸中,柔和而并不刺目。
她定睛看去, 男人庞然的影子浓重, 径直落在了自己身上。她素净的鹤氅一半幽暗,一半昏黄, 随着谢让移近的动?作, 衣上光色渐渐被暗影占据,像是欲将她的身形点点蚕食。
沈晏如想?要躲。
他的气息过?于近了?些, 带着难以言说的压迫感袭来, 让她快要喘不过?气。
但她试图蜷缩着身子避开时, 后?背抵住了?坚硬的墙体, 寒意隔着衣裳, 顿时深入脊梁骨, 她不禁打了?个冷颤, 连她的动?作也被限制在了?裹得严实?的鹤氅里, 动?弹不得。
厚厚的鹤氅里,沈晏如的双手紧紧捏着衣裳, 冒出汗来?。她不知夫兄要对她做什么, 浑身的血液似在一刻统统涌上了?脑门,焦灼不已, 她甚至不敢抬眼看向他的脸。
许是近日对他回避得太多,这样突然的拉近让她无所适从。
出神之时, 却察觉谢让伸手在自己的发间抚了?抚,那动?作很轻, 徐徐缓缓,宛如落在髻上的细雪。男人垂落的影子勾着她心头的不安, 沈晏如不禁滞住了?呼吸,一动?不动?。
不过?几?个眨眼的工夫,他就折身退至她软席侧畔。
沈晏如挪眼瞧去,这才得见?谢让指尖拈着一小小的枯草,应是甫从她发上取下的——他只是发现了?她发间的枯草,替她取下罢了?。
夫兄这是消气了?吗?
她不自然地敛下眼,盯着鹤氅上精致的兰草绣花纹样,一时不知所措。当下沈晏如只盼着谢让神思困倦,疲于应付她,早早回到他的软席安睡,以免同?她产生什么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