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觉地退着?步子,将他和她的距离步步拉远,将他再次推至无人选择的境地。
谢让喉头涩痛得厉害。
沈晏如往后退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他的脊骨,无声抗拒着?他的所有、他的一切。她不曾低下头看过他一眼,哪怕是施舍,哪怕是怜悯,与?她那日狠绝地弃下自己,将解药给了姜留时无异。
说到底,她又何曾怜惜过他呢?
方醒时胸口伤势的疼痛尚在,随着?他向前走近的动作,扯动的疼痛更?甚,却是比起她的反应,谢让觉得身上的伤也算不得什么。
沈晏如抬眼间隙,察觉谢让的脸色愈发难看,她试图出?声转圜着?此间气氛,“兄长……什么时候醒来的?”
这不过是随意?找来的话茬,她如何不晓,谢让是方醒不久呢?可眼下她只想要逃,只想遁去?他不在的地界藏起来,她怕暴露自己的心思,更?怕他开口承认他自己的心意?,届时,她要如何承担起他对她的喜欢?
但沈晏如仅是看到了他惨白无色的面庞,与?衣襟下沾着?殷红的绷带,她挪步欲逃的动作又再顿住,心就?此软了几分。
“我?醒了,你?便要走了,”谢让并未回答她的话,沙哑的声线逼沉,“是么?”
沈晏如此刻心乱如麻,没?能留意?到谢让的不对劲,权当他是伤病初愈,才有些异于平常。她强作镇定地朝他莞尔一笑,客气应和着?:“弟妹本是今日前来探望兄长一眼,见兄长既醒,弟妹也该回府了。”
话落时,她朝他端正行了一礼,假作无事发生一般收好圆盒,转身正欲离开。
却是转身的须臾,沈晏如察觉自己的手腕已是被?谢让紧紧攥住。
那腕处紧握的力?道比任何时候都要大?,滚烫的掌心犹如一块烙铁,她不由得使不上劲,手中捏着?的圆盒就?此不稳,顺着?张开的指节滑落,再次摔落于地。
“啪嗒——”
刺目的红绸,润白的耳珰,密密麻麻的名字,再度展开、暴露在二?人的视野里。
沈晏如盯着?晃着?烛火的小小圆盒,沉默不语,她这才知,被?戳破的心思再也没?法藏起来,相安无事地收回盒子里。不论她如何退避,已摆在眼前的,即是事实。
浓烈的药味袭来,与?着?他的温度逼近,谢让低沉的嗓音落在耳畔。
“沈晏如,你?就?这般厌弃我?吗?”
沈晏如抬起头,无措地望着?他,比之药味还要苦涩的滋味在心头反复旋回,充盈在整个胸口。
“我?没?有……”
她低声答着?,今日无意?间发现谢让心悦于自己一事让她极为?诧异,眼下她心乱如麻,声音不自觉地压得低不可闻。
但在谢让听来,这样的回答不过是他强行施压下,她被?迫说出?的谎言。
谢让紧紧盯着?她始终不肯抬起的脸,心想,她果然,还是厌弃他了。
银白列缺分成枝桠,一霎照彻长夜,透过窗扇,描摹出?二?人已无限度接近的身形。
腕处的掌心愈发的热,沈晏如试图抽出?,偏又显得无力?。男人高大?魁拔的影子覆下,挡住了所有光亮,将她显得尤为?纤弱的身躯笼住。她步步往后退着?,忽觉背脊一凉,自己的后背已是抵上了冰凉的墙面,退无可退。
谢让的脸已是很近了。
她稍一抬眼,就?能把他的面容尽收眼底。那张棱骨分明的脸上,眸中敛着?的炽烈渐渐浮现,曾被?她瞬间捕捉的情意?,此刻正昭之于她,犹如锁在囚牢里的困兽,终是突破了枷锁,将他的利爪,他的獠牙,一一展现给她。
那眼底掠过的凶光,是恨不得将她衔于齿下,肆意?强夺的占有意?味。
见到谢让如此,她愈发想要逃,可除了后背坚硬的墙体,她根本没?有退路。
谢让看着?在跟前无力?挣扎的沈晏如,她胜似芙蓉的面庞近在他触手可及的位置,他忽的明白,为?何那些恶人不择手段也要强行掠夺美好的事物?。
她真的太过于美好了,以至于在很长一段时日里,他将她放在心尖,当作往前二?十多年不曾得来的慰藉,哪怕偶有被?她中伤,他也不在乎。
可这样的美好,偏偏不属于他。
他也想要她的在意?,想要得来她的选择。甚至在她对他嘘寒问暖、交心信任之时,他以为?自己得来了她的在意?,以为?他能够成为?被?她选择的那一个。
直至谢让发觉,他错了。像是老天喜欢捉弄他一般,最?终她与?其余人无异,照样会将他弃之。在那之后,从前克制压抑的种种,都不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