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工装的老人把自己的铜杖插进源脉泉旁的土里,杖头的三足鸟突然展开翅膀,变成座小铜炉,炉里的铜液正在铸成个小小的铜人,铜人的模样是所有守坛人和天工的混合体,胸口嵌着颗野菊形状的铜珠,珠里的铜液还在微微跳动,像颗永远鲜活的心脏。
货郎的儿子推着独轮车往山外送货时,车里总装着些源脉泉的铜液凝成的铜片,片上的纹路会随温度变化,冷时显出母铜脉的走向,热时映出九地的铜器在欢舞。买铜片的人说夜里能梦见片金色的地脉,脉里的铜液正在往自己家乡的方向流,流到哪里,哪里的铜器就会发芽,长出野菊形状的新枝。
红泥坳的铜器响声里多了种厚重的调子,像地脉在呼吸。货郎的儿子躺在铜铺的阁楼里,听着源脉泉的叮咚声,听着九地铜器的共鸣声,听着野菊在窗台上结籽的轻响,突然明白红泥坳的故事从来不是某个人或某个地方的,是所有与铜相遇、与菊相伴的人共同写就的,写在母铜脉的记忆里,写在九地的铜器上,写在每个记得“根在此”的人心里。
铜铺的钟声又响了,声线穿过金色的田野,往九地的方向飘,往母铜脉的深处飘,往所有有铜器的地方飘,像在告诉所有的铜魂和人:红泥坳的铜会一首生长,野菊会一首开放,故事也会一首续写,因为母铜脉的源头永远在红泥坳的土里,因为所有的远方,最终都会变成红泥坳的一部分,在时光里沉淀、发酵、绽放,长出比记忆更长久的模样。
暮色降临时,源脉泉的水面上,浮出朵巨大的铜菊,花瓣是九色的,花心嵌着颗透明的铜珠,珠里映着红泥坳的全貌:炊烟在铜铺的烟囱里打转,镇魂碑的藤蔓缠着九地的铜器,源脉泉的金浪里浮着孩子们的笑脸,西海铸坊的铜树顶,九色铜果正在发光,像把所有的星光都聚在了一起。
没有人知道这朵铜菊会开多久,只知道风吹过时,花瓣会发出悦耳的响,像所有的铜器、所有的天工、所有的故事都在轻声诉说,诉说着红泥坳的铜与菊,如何从一地的坚守,变成九地的共鸣,最终成为所有铜魂的故乡,在时光里永远温暖,永远鲜活,永远等待着新的故事,落在这片孕育了一切的红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