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人察觉到了,生怕他因为猜疑自己而不再照拂妻儿,咬了咬牙,朝唐炳那边看去:“唐少爷能否替我将门关上?”
他本意是想支走唐炳,唐炳听出来了,迟疑了一瞬就打算出去,左右现在听不着,回去他大可问自己亲爹。
可唐相出声:“他和十七殿下一早就认识。”
张大人瞪着唐炳。
唐炳挠了挠头:“这倒是,我和十七认识也有许多年了。”
只说了这一句,别的他也没有多说。
但张大人不再支他出去,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大概七年前,也是年底……”
那日是他上司家中有喜事,所有同僚约好一起去上司家中贺喜,他也在其中,等吃过饭陪着喝过酒已经是很晚,他想着不大远,也没坐马车过去,回来时也没人顾得上他,他习惯了,索性背着手慢悠悠往家里走,也借着夜风醒醒酒。
哪知道走到半路就下起了鹅毛大雪,他不好再继续往前走,也不能再回去,只得进了路边一个茶铺等雪停。
“我已经记不清那雪下了多久了,只是等了许久,我酒都快醒了,外面路上已经铺了好厚的一层雪,可雪还是没有停。”张大人露出回忆之色,他一边回想着那晚的情况一边说着。
他怕家中妻儿担忧,只得冒雪继续往家走。
这一路他一直是避着雪走的,尽量从屋檐底下过,走到其中一段时,那两户人家之间还有一道狭窄的小巷子,他想着加快脚步跑过去,就这么突然被绊了一下摔倒在雪地里。
也得亏雪铺的厚,他人没摔伤,反倒摔了一脸雪,给自己彻底冻清醒了。
“我爬起来后回头去看,想看看是什么绊了我,就看见厚厚的雪里伸出来一只手……”张大人伸出自己* 的手,翻来覆去比划着,“这么小的一只手,一看就是一个孩子……”
他当时就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什么也顾不上了,手忙脚乱的开始刨。
好在雪铺的厚,但还松软,他很容易就把被雪埋着的孩子给刨了出来。
“那孩子穿的还是一件夏日单衣,黑色的袍子,要不是把周围的雪都染红了,我都不知道她一身的血……都是血……我以为她死了……”
可因着张常乐身体不好,都说久病成医,他也略通一些医术脉象,他发现,那孩子还有气息。
他就赶忙抖着手想把她抱着去寻医,至少先去附近的人家,让她能暖和起来,他好放心跑着去找大夫来。
可那孩子这时候突然睁开了眼睛,黑沉沉的眼睛紧盯着他,让他一瞬间毛骨悚然。
张大人在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卡了壳,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那个孩子的眼神,只记得事后自己确实是一身的冷汗,手脚发凉,且这么多年他仍旧能清楚记得。
也是在这时候,他夫人和管家带着人找了过来。
下着雪不好走,家里人怕他出事,是一边走一边喊的,远远的就听见了喊他的声音,他回过神来,下意识的看过去,只看见几道模糊的人影,他连忙张嘴回应。
可他的性格本就不是那种会大声说话的,说好听点是含蓄,再加之夜里风雪肆虐,几乎将他的声音给完全吞没。
情急之下,他只得朝还在地上躺着的孩子道:“我家人来寻了,我抱你过去和他们汇合,这样才好尽快送你去看大夫……”
他伸手想将这孩子抱起来,却被对方突然抓住了手。
“她很瘦,手上力气却很大,捏着我的手腕像是要把我的手给捏碎,但她自己似乎意识不到这点,等她发现我的痛苦后就放松了力道……”
她自己坐了起来,扭着身体,朝他家人的方向看去,殷红的唇张合着,说着什么。
“我听不清,就凑过去听……”
“你说什么?”
咆哮的风雪声里,他贴近了,闻到了那孩子身上一股极其浓郁腥臭的味道,和血腥味混合在一起,在很冷的风雪夜里让他记忆深刻。
那孩子却松开了他的手腕,朝他笑了一下,自己爬了起来,转身往巷子里走……
他伸手想拉住对方,可对方脚步飞快,他根本拉不住,只好手忙脚乱爬起来去追。
等追出巷子的时候,那孩子已经不见了,但是他府上的人竟从另一个方向找了过来。
“等碰着面了,我问他们有没有见着一个孩子,披头散发,很瘦,穿着单衣,还一身的血……他们说倒是见着了一个孩子,就是那孩子给他们指的路,告诉他们往这个方向走能找着我……我再追问,才知道那孩子已经被人接走了……”
知道那孩子被人接走了,他才放下心来,和家里人一道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