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字出,四人默契地迈开右腿,伴随“虎锋,虎锋,虎锋”的呼喊声一点点加快脚步,不一会儿就见不着同队其他人。
林骁不知其他新兵如何,只集中精力保持步子不乱,一开始还有点被绳子牵扯的阻力,但随着与后面三人吐纳同步,脚下逐渐轻松起来。没多久,他们就又见着笑眯眯的教卒,以及急急忙忙丶磕磕绊绊的一组组,身后也传来细微凌乱的脚步声。
正当林骁四人将追上前面那组时,那原本快摔倒的组仿若突然打通任督二脉,一下子默契如一,风一般往前冲,那组前面的组亦是如同被猛兽追击,撒丫子往前狂奔。同时四人身后的凌乱脚步声越来越近……
于是就像把染料倒入水中,一盆清水迅速染上了紧迫之色,连林骁四人都不能再游刃有馀。
每个人都在往前冲,攘起的风沙和震天响的“虎锋”二字似让天地为之震颤。随着日光偏移,一队的呼喊声从响亮变成嘶哑,步子从轻盈变为沉重,仍不减半分速,气势且愈加强盛,掀起一股股灼热的风浪,刮得营帐呼呼作响。
第三十圈,林骁感觉双腿仿佛被人死死抓住,每迈一步都得咬牙费很大的力。
第三十五圈,林骁感觉嗓子被火烧成灰烬,开口吐出的八成是烟,反正声音是听不到了,好在他们四人的脚步已是出于本能的整齐,不再需要喊话来调整。
第四十圈,林骁感觉绳子稍显紧绷,身后的人步子稍微慢下来了。
第五十圈,林骁四人的最后一圈,谁能想到他们居然一圈都减不了,这五十圈还出乎意料的艰难。
林骁不知身后三人如何,反正她的脚麻木得快感觉不到,两耳已经听不清周围的声音,神志亦有几分迷蒙,迷蒙间她好像看到了环绕在四周,跟随她前行的气。她清楚地知道那不是风,因为从第五圈开始,风一直阻碍她往前冲,故而这是顺着她的气。
师傅说过,“当气主动追随你的时候,便是你能驾驭它的时候,此时你只须感察体内气之流向,将之引导至手或足,凝聚而止,成炁引而外现,即可迈入驭气手足境”。
老实说,林骁并不知该如何不通过行气拳来引导气,但在神志不清的当下,她心中唯一之念是让双足轻松一些,于是内气自行游走,顺着畅通无阻的经脉,汇集在她的双足足心,紧接着一股浪潮猛的袭来,冲刷她的脚踝,借给她往前的劲儿,而后……
“圪崩。”
随着一声响,沉浸在玄妙之境的林骁受一股力阻碍,难以继续向前跑,而在步子停下的刹那,双腿彻底软下去,眼前朦朦胧胧,是地面吗?
希望别蹭破她的眉勒……
她合上眼。
同时,高悬于天,被一圈赤茫环绕的星照往常浅淡几许。
赵谨收回目光,迈步接近不远处闹哄哄的预备四营。有不少医师自她身边急匆匆掠过,面上却尽是沉稳,可见是某人提早做了什么安排。
因着军中已通告不许阻她去往任何一处,预备四营的守兵让道两侧供她通行。
刚一入营地就闻得一声暴喝,赵谨平静地循声望去,只见东馗愚被高大壮实的火头兵揪住了衣襟,不得不踮起脚,可惜无面蛇不知惧怕,一如既往摆着欠收拾的笑脸。
“刘属长,你这是做什么,某可有得罪过你?”
那云淡风轻的语气顺风而来,让赵谨都有点手痒,何况是暴怒的刘江。
刘江的确双目似喷火,然而尚未开口就被东馗愚反教训一顿。
“刘属长是对某的练兵方式颇有微词,又对一队的新兵颇为爱护啊。呵呵,麻烦刘属长莫攥着‘天真’二字不放,乾阳之法有定——男子十三成年可从戎,十五娶妻可生子,此乃乾阳兵多的根本,他们已经不是孩童。你今日对他们爱护有加,不忍见他们拼命,他日战场上你留守后方,谁来爱护他们?他们敢战时后退,按军规即当处死,你觉着领兵者会不会对逃兵仁慈,敌人会不会无须他们拼命就自刎?”
刘江微怔,色厉内荏驳道:“即便如此,东馗先生您也不该让他们跑死在军营!”
“跑死?谁死了?他们能在开刃战中活下来,由石千夫率择出,又被分进这第一队,足以说明他们的身体与意志不会差。绕预备四营一圈不到两里,五十圈不到百里,无负重急行百里,这可是虎锋强军必备之能。某所作奖惩只为激发他们的斗志,助他们尽快与同伴达成默契,意志不坚者半途放弃,意志坚定者不行即倒,某既未拿鞭子鞭笞,又未放恶犬追逐,你说某这是在刁难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