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喝醉的林骁来问话。林骁确实有点晕,摇摇晃晃地出列,差点没腿软摔倒,被旁边离得近的兵卒扶住手臂,此人且捏了捏她的筋肉。
“小兄弟体格不错啊。”
“下地干活,得有个把力气。”
“那小兄弟头上这伤莫不是摔的?”他以兴国的凤江土话相问。
“是啊。摔的时候正好有块石头,要不是我反应快撑了下地,估计就没命了。”林骁在来的路上特地跟县民学了几句关于受伤一事相关的凤江土话,不出所料用上了。
这兵卒得了李青的眼色,又用几句林骁听不懂的土话说了什么,林骁哪怕早有准备,心里也是一咯噔。
从李青和兵卒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林骁便按事先说好的拿馀光瞄送酒县民,见县民垂在身侧的手攥成拳,乃回答“是”的意思。
于是林骁回了“不是”,无他,祁臣乙给她暗示,县民不老实,八成是存了出卖他们保全自己的心思,可以理解,李青的试探太多了,明显不信他们。
其实接下来只要李青一直用土话与她交谈,她除了“是与不是”什么都回答不了,必会暴露,可李青没有这么做,正如教卒收集来的军情所言此人自大多疑性恶劣,好戏耍敌人。林骁等人只要努力不露馅,再适时表现出蒙混过关的欢喜,李青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会适当配合他们,等他们行动时再一举击溃,欣赏他们绝望的神情。不知是不是兴人都这样,反正公羊鹤和李青天天像是被点了笑穴,愉悦得很。
林骁颤颤巍巍地于李青面前站定,头低着。
“本将军问,你答。”
“是……”
“你们县长姓甚名甚?”
“姓郭名羊。”庆幸虎翼军四位军师把什么都考虑到了。
“少耕县人口几何?”
“千户,具体多少小的不知。”
李青轻笑一声,说:“你不诚实啊,小兄弟。”
林骁立马跪下,胆颤道:“小丶小的真不知啊,将军!”
“哈哈哈。”李青大笑,拽着她的衣裳把她提溜起来,“明日本将军带人把那些宵小都赶出去,还你县安泰如何?”
林骁面上狂喜,忙不叠点头致谢:“多谢将军,多谢将军!”
哪知李青突然松手,林骁本身就没用力站着,这一下子摔倒在地,又因点头而头磕地,好大的声响,林骁疼得呲牙,就势磕了几个响头,心里想着一会儿就把这狗东西噶了。
李青乐得开怀,再度赏他们一人一碗酒,赏林骁两碗。
尽管不爱喝且容易醉,林骁也捏着鼻子喝了,喝完就眼一闭歪身一倒,吓了衆人一跳,四周的兵卒皆把刀剑抽出来,恶狠狠地瞪着他们。
县民刚要大声求饶,就被他身后身形不稳的陈瑜撞倒,县民磕坏了牙,满口血呜呜,暂时说不了坏事的话。
“小兄弟喝醉了,酒量真差啊。”李青轻描淡写一句,拿了个新碗倒酒喝,又挥挥手让副将给手下兵卒分酒吃。
兵卒们面面相觑,把兵刃收入鞘,不再盯着林骁等人,忙去抢酒。
李青则独享一坛,边拿酒水沾沾嘴边,半天喝不了一口,边与姜商等人闲聊,十句里有八句是试探,还有两句是陷阱。幸亏县民牙疼说不了话,而能待在虎翼军的起码脑子清楚,连半醉的陈瑜都依旧条理清晰。唯有真醉了呼呼大睡的林骁一副傻相,亦是因为她醉得不设防,旁人便自然而然不再防备她,连带着对这酒更加不防备。
林骁睡着,模模糊糊地听见李青的劝酒声,这厮真是有够谨慎,但只要沾了一点酒就行,赵谨给的毒沾上一点便会中招,吃一点和吃很多无甚区别,皆是昏睡五个时辰不能醒。即使林骁等人提前吃了解药也只是能延缓药效两个时辰,到时该睡还是得睡,当然会有同袍安置他们。
一直到四周鼾声四起,面颊被人不轻不重地拍打,林骁才睁开眼,入目是祁臣乙。
“林骁,该杀人了。”
说罢,他在她身旁放下一把刀。这是敌人的刀,他们来送酒肯定不会带兵刃,不过带了些赵谨提前预备的毒药粉,要是想逃还是有机会的。
林骁敲敲自己的脑袋,晕眩感没有消失,她抓住刀柄,以刀撑力缓缓站起,脚步虚浮,差点没栽倒,辛好祁臣乙就在旁边,扶了她一把。
“这酒很烈。”祁臣乙轻轻道。
是啊,真是烈酒,好像酒气成了一层云雾笼罩着整个人,让她杀无法反抗的敌人时不会有半分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