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且是在明知她是女儿身的情况下,仍然这么叫她。
“你叫我什么?”她迟疑地问。
姬蓉知她心中所惊,为了证明她没听错,姬蓉径直跪下,朝她俯身一拜,额头贴地。
“请先生助我。”
烛光里,一切变得柔和,似罩了层薄薄的雾,然则,在这迷雾中,姬蓉的眼神却如刀剑般凌厉。
赵非看懂了她的眼神,於是没有去扶,只是将身子坐直,堂堂正正地受了这一拜。
这是一位有识之士,接受一位求贤若渴的王室公孙正常的姿态,无关身份,无关性别,只关乎受拜之人的满腹才华,以及跪拜之人的求贤诚心。
“公主有话不妨直说。”
姬蓉没有起身,仍旧跪着同她说话:
“当今天下,女子如此境地,先生甘心么?女子不入学,不科举,不主家,不拜官。女子在这荒唐的八川,只是男子附属品。”
赵非眸若烛光,“说下去。”
姬蓉接着道:
“我想做的,是颠覆这种性别的不公平。我要成为八川的王者,证明给天下人看,女子也能称王,女子也能站在这天下的顶端。”
称王,赵非对她的这个理想不甚有兴趣,语气平淡:
“人人都想做天下的王,却无人能做。”
姬蓉的回答十分诚恳:
“姬蓉不能,但加上赵非,或许行。若天下只有一人能理解我的抱负,一定是你。”
她此番并非说空话,而是已经覆出过行动,足以证明,若赵非要选一人,也一定是她姬蓉——
“先生,你知道,我此前平定战乱,与父皇拟定军令状,若胜,则准许容国女子入学,接受教育。这只是大业的第一步,但仅仅是第一步,也险些夺去了我的性命。朝堂凶险,胜过战场万千,只有先生蕙质兰心,方能助我逃过算计,在往后谋划中,反占上风。”
她的话宛如夏日暴雨,大颗大颗的雨珠砸进地面,倾盆而下,席卷地面每一寸土地。
赵非将狼毫笔放上白玉笔搁,纤长的手指收入袖中,露出半截指尖,指甲盖在烛光下反射出莹莹光辉。
她擡眸,眉梢微懒,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而是中肯客观地提醒:
“公主别忘了,我是珩域人,且是贵国质子,公主让我助你,不怕我霍乱朝纲。扰乱社稷,陷容国於水火之中?”
说到质子这个身份,姬蓉心中一痛:“先生之资,不该屈居於质子之名,当大展宏图,挥斥方遒。珩域国君有眼无珠,荒废先生才干。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你我既为天下人,为何不能为天下做主,铲除这些祸害?”
屋中陷入寂静,仿佛刮过肆虐狂风的荒野,草木沈睡,空气静止,陷进无尽的寂静和沈默。
赵非迟迟没有说话,姬蓉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良久良久,只能在沈默中擡头,问:
“先生?”
赵非望着桌上的灯笼,乳色的纸皮透着明亮的烛光,仿佛里面装着一个浩瀚的盛世,而世间人,只能透过这层灯笼纸在外面望着,视线隔开,看不真切,不知那明亮的盛世真貌如何。
姬蓉,有可能是那个,替世人揭开这层灯笼纸的人么?
收回目光,缓缓落到铺在案上的墨迹还未干涸的画,赵非道:
“这幅画,在下还未题字。”
姬蓉楞了一楞,“题字?”
赵非看向她,饶有兴致,“这幅画本是为了赔礼致歉,先前误把公主当成刺客,伤了玉体。如今画已完成,只差题字,公主肯赏脸赐墨么?”
姬蓉迟疑起身,朝画中看去。那是一副黑白水墨画,未加颜料,但画中一人一马,骏马腾身,前蹄高高扬起。马背的人一手挥舞长枪,一手拉紧缰绳,战袍高高飘扬,眼中神色宛如深夜刀锋,下一刻便要杀出画纸——
这画中人不是别人,正是姬蓉。
事及此,姬蓉也反应过来——题字并非普通的题字,而是赵非出给她的考题。看她方才那些长篇大论,如何用一句话概说。
俗言,浓缩是精华。越是精简,越是能看出,在她姬蓉心中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所谓的权势,长公主的地位,还是,更深一层的东西。
姬蓉几乎没有迟疑,拈起纤细的狼毫笔,在画卷的空白处落下一句——
“谁说女子不如男,敢叫沧海灌青天。”
极简单的一句话,道出姬蓉心中最想做的事——她要为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