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对背后的波云诡谲浑然不知,“老师指的是……今日姬蓉用刺绣献给父皇,消除从前的疑心?”
太傅的两道灰色眉毛紧紧凑在一起,深重地叹气:“不止。今日最关键的不是那幅刺绣,而是,姬蓉献计,将衡亲王的妻女接进长公主府,搭上他这条大船。”
太子糊涂:“老师言重了。张氏就算不去长公主府,也要去皇宫,结果都是父皇牵制衡亲王的人质,跟珩域派来,住在驿馆的九公子赵非一样。”
太傅缓慢凝重地摇头:“衡亲王一向两袖清风,不参与朝政,也不加入朝堂政斗风波。他背后的势力庞大,皇上忌惮他的势力,才担心他造反,留下妻女作为人质。如今,姬蓉搭上这条线,皇上又对她降低了防备,以后恐怕……这个北柴,不光化解了姬蓉的困境,还让她搭上了衡亲王……”
说到这里,苍老的眼睛闪过刀光:“太子殿下,当务之急,必须弄清楚,这个北柴究竟是何人。”
长公主府迎来了两位贵客,一是姬蓉的亲姨母,张氏,张婳。二是张婳与衡亲王的长女,姬素玉。
张婳身怀六甲,行动多有不便,姬蓉安排长安和另一个经验丰富的嬷嬷一起伺候。至於这位素玉表妹……
“素玉表妹呢?”
入府那日,姬蓉接到了张婳,却不见素玉。
张婳挺着孕肚,脸上有些浮肿,却不掩倾城之色。兴许在衡亲王府颇受宠爱的缘故,三十五岁的面孔容光焕发,只在眼尾处有丝丝细纹。
她握着姬蓉的手,满眼的欣喜,连连说,若不是她,她们母女就要去皇宫。只是,在提起素玉时,贤良淑德的面容一僵,硬着挤出一个笑:
“你表妹喜欢捉迷藏,你稍等。”
一个转身,良母化身夜叉,接过家仆手中的鞭子,往前跨了两步,朝半空一吼,响彻云霄:
“姬素玉,你给我出来!”
姬蓉硬生生一楞,连见多识广的北柴也猝不及防,两人谨慎地对视一眼——孕妇的声量这么大吗?
说时迟那时快,张婳已经提着鞭子走进后院,“姬素玉,你别被我逮到!逮到了看我不抽你!”
长安连忙跟上去,怕摔了碰了,谁知张婳却步步生风,比长安跑得还快。
“这府上哪里树多?这丫头就喜欢往树上钻!”
长安颤巍巍擡手,指向后院西北角的婆娑苑。
中庭,姬蓉与北柴面面相觑,最终归结於欢笑。
北柴的唇角扬起,拎着罗裙跨入屋中,银白的长发就着苍蓝色罗裙,宛如云片,清雅高洁。
“看来你这位表妹,可不是个善茬。”
姬蓉耸肩,把婢女端上来的茶用一块绒布包住底部,随后才递给北柴,“女孩儿么,闹腾些也正常。”
女孩闹腾正常,恐怕普天之下,也只有姬蓉的长公主府觉得这话没错。
二人正说着,屋顶房梁上突然飞下一个鬼魅的身影,速度极快,冲向姬蓉。
姬蓉察觉到气流波动,连忙侧身,避开短刀的刀锋,擡手出击,格挡纤细却有力的手腕。沈腰闪躲,避开下一轮攻势,起身后擡腿扫去,却被飞速的身形闪开。
砰!砰砰!
极快的打斗让人猝不及防,出拳的速度快到出现残影,十一招之后,尘埃落定,姬蓉被一把木刀抵住心脏。
握刀的手十分劲瘦纤细,手腕凸起两根细骨,小臂往上被灰色的劲装包裹,大臂只有姬蓉的小臂粗,却不缺匀称的肌肉。
脸上蒙着面巾,但露出的眼睛狭长凌厉,跟张婳有七分相似,馀下的三分,是寻常女子眼中没有的冷冽与尖锐。
“如果我拿的刀,你已经死了。”
音色颇冷,却有一丝涉世未深的青涩。
姬蓉勾唇,坦然道:“素玉表妹菩萨心肠,舍不得杀我。”
冷冽的眼睛一顿,收回木刀,扯下面巾,悻悻道:“母亲说你的武功天下第一,我看不过如此。”
十四岁的姬素玉尚未许配人家,听说性子刚烈,不愿与人为妻,如今看来,传闻说得没错。一双丹凤眼上挑狭长,嘴唇单薄,鼻梁细窄,模样冷冷的,像一把刀。
姬蓉一见她就喜欢,说话便不由更加宽容,“表妹的武功胜过我,纵然我有所防备,二十招之内,恐怕也不是表妹的对手。”
二十招,听到这个量词,姬素玉的眼神一暗,随即擡起,恢覆刚才的桀骜不驯,“日后再跟你比试。你收留我和母亲,这是送你的见面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