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心惊的猜测他的心思。
汪槐先是父亲,然后才是皇帝。他对于妻妾,对于子女,都很亲切。
只是自起事起,他就不曾停下来过。
他太忙太忙了,战争,统治,管理……汪宏博大多数都只看到他伟岸的背影。
鲜少有见到过他露出现在这样的表情。
汪宏博摇了摇头:“不累。”
汪槐闻言只是笑了笑,摸摸他的脑袋。
上一辈人总是会觉得自己有多么多么辛苦,为下一代创下了多么多么大的家业,下一代比自己过的多么多么幸福。
但是汪槐却认为自己的孩儿,比他幼时要辛苦的多。
他从来没有无忧无虑的在田间奔跑过,少有童真童趣的放松过。
在权力的漩涡中沉浮,承担着来自各方面的压力。最起码在这个年纪的时候,他的儿子比他当初要累的多。
“宏博啊……你喜欢当太子吗?”
汪槐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问道。
“啊?”
汪宏博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父亲?您是什么意思?”
汪槐朝他问道:“如果明日你失去了所有身份,变成一个平民,跟父亲一起归于田园,你愿不愿意?”
“额……”
汪槐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他恨这个吃人世道,他恨那些压榨百姓的权贵,他恨这个腐朽的国家,他想要打破一切,建造一个朗朗青天。
自始至终,这都是他想要的。
如今,他完成了一小半。
他将一切都摧毁了。
但是,他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能力建造一个朗朗青天。
他造就了一个地狱,遍地烽火狼烟,民不聊生。
那么……他该怎么办呢?
汪槐承认,他是有野心的。
他是个赤诚之人,但总归也有欲望。
他也想要富贵,他也想要高高在上,他也想要名留青史,总有人要还天下以太平,那么这个人为什么不可以是我呢?
称帝,就是他无法克制野心的一个缩影。
打进了越阳城里,见到了那金碧辉煌的殿堂,见到了那高高在上的至尊之位,没有人可以做到心静如水。
但是,人修行前进的意义在于克制,在于时时勤拂拭自己的内心。
他始终都知道,最重要的是什么。
他可以克制滋长的野心,放弃一些欲望……
他这一路走来,清楚的认识到了人力的极限,也清楚的知道有些事情就是他不可为。
如果……旁人可以做到他的愿望的话,他可以放弃,哪怕前路是死亡,他都无怨无悔。
他这一生足够波澜壮阔了,走到了这一步,他其实很知足了。
走到现在,他失去了太多太多的东西。一个个赤诚热血的义士远去,理想渐渐变了味道,他亲生的弟弟离开了他……
继续走下去,他可能还会继续失去。
他很清楚,他的历史任务已经完成了。
再继续前行的话,可能就要挡住历史的步伐,被时代的车轮毫不留情的碾过去。
那个时候,他会失去更多。
只是,他不单单只代表他一个人。他还有孩子,他还有追随他的下属和士兵。
现在,他把选择权交给了自己的儿子。
他没有才能,不代表旁人没有。
如果汪宏博不愿意放弃现在的地位,也有着想要争夺天下的野心。并且决意为之付出一切。
那么汪槐就把最后的筹码放上牌桌,赌这这飘渺的一把。
否则……
汪宏博张了张嘴,竟发不出一点声音。
承迎着父亲的目光,他只感觉仿佛有山岳沉重的气魄积压在了他的肩头。
他知道,他的答案或许会改变很多人的命运。
他想了想,终是看着汪槐的眼睛,说道:“全凭父亲所愿。”
“父亲是皇帝,我就是父亲的太子。”
“父亲想要做农人,我为你放牛耕田。”
“在所有的身份之前,我是父亲的儿子。”
汪槐闻言浑身一震。
恍惚间,他好像在儿子的身上,看到了已经逝去的弟弟的影子。
他的弟弟孑然一身,没有娶亲,也没有子嗣,离开的干脆。
不自觉的,他抱住了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