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廷玉垂头丧气地离开了皇宫。

皇上的状态看起来很好，又金口玉言说孙答应得了失心疯，他身为臣子，是不可能指着皇上的鼻子质疑他的。

可孙答应跑出养心殿时说的话太过突然，苏培盛又忙着拦张廷玉，那些话不可避免地流传了出去，沈眉庄当天下午便去了养心殿求见皇上，皇上不见，她便在殿外跪着。

弘曜下学后，听到了宫里的风言风语，他也去了养心殿，和自己的额娘跪在一起。

皇上抽大烟的劲一直到晚膳前才缓过来，他满眼阴沉地盯着玄建看了一会，摆手叫他下去，然后叫了苏培盛进来。

苏培盛哭丧着脸：“皇上！您就听奴才一句劝吧，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皇上没说话。

那些道理，他其实都明白。

皇上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染上大烟的。起初他只是很想吃丹药，不吃就觉得难受、甚至浑身无力，他身子骨本就不怎么好，卫临给他断言的寿命没剩几年了，他认定丹药在帮他续命，他不舒服，肯定是因为没吃丹药的缘故。

这个想法十分坚定地存在于他脑海中，卫临一次把脉后看不出他的脉象，出言劝说他不要再吃丹药，配合药方好好调理身子，皇上却觉得看不出脉象是因为那丹药有仙气，甚至因此疏远了卫临，不许他再来请平安脉。

对丹药的依赖性越来越大时，皇上还没觉出不对劲，直到有一日他吃了三枚丹药，依旧无法缓解那种抓心挠肺的烦躁感，他甚至痛苦到想在地上打滚，玄建说，这是因为皇上在接受仙气的淬炼，只有想法子熬过去，才能达成永生。

皇上不是个迷信的人，但他愿意相信玄建，毕竟玄建前几年为穷苦百姓炼丹，是真的救了许多人，他是真龙天子，要忍常人所不能忍，这也是情理之中。

可“淬炼身体”的过程实在太过痛苦，皇上甚至称病罢朝了好几日，他觉得自己的灵魂像是要从身体抽出，他整日在养心殿的床榻上翻滚、嘶吼、抽搐，没有一丝办法，他还加大了仙丹的量，却一丝作用也无。

皇上甚至不记得那是哪一天了，只记得他头痛欲裂，身上仿佛被千万只蚂蚁撕咬，玄建脸上挂着悲天悯人的神色，说出来的话却像是在蛊惑人心：“贫道有一物，或可缓解皇上的痛苦，只是这东西极易成瘾，若染上就戒不掉了。”

皇上拒绝了。可他很快又被折磨到崩溃：“就没有其他东西也能达到这个效果吗？”

“有倒是有，可那些药物都会影响丹药的吸收，若皇上愿意，贫道可以去太医院取。”

皇上犹豫了，长生不老、修炼成仙的诱惑实在太大，他四十多才登基为帝，到如今不过十多年，他怎么会甘心？他的儿子再聪明，权力终究不是握在他自己手里，若他能永生，他就能有更多的时间去掌控权力，去做好一个皇帝，去造福天下苍生。

来日修炼成仙，这些都是他的功绩，他不止是大清的明君，他会成为天下共主，实现真正意义上的青史留名、流芳千古！

历代皇帝，没有谁不向往永生的。

玄建见他犹豫了半天都不开口，又道：“其实，皇上只要能修炼成仙，对那东西的瘾自然就不复存在了，神仙都是没有欲望的。皇上意志坚定，又得了上天所赐的丹方，想来成仙也不会是难事，这东西虽然叫人成瘾，皇上在成仙前依赖几分也不是太大的过错，日后再弥补便是。”

大烟就是在这个时候递到皇上手里的，他拿起烟枪，吸了一口，身上的疼痛、不安、折磨......这些东西困扰皇上多日，在那一瞬间统统消失得无影无踪。生理和心理的双重愉悦涌上大脑，皇上在烟雾里欲仙欲死，玄建站在一旁，嘴角依旧勾着，眼里却冷冰冰的，只剩下嘲讽。

皇上清醒后就知道了那是大烟，他知道这东西的危害，更明白这东西会给他的名声带来多大的损害，所以那一日之后，养心殿内殿常常只有玄建一人伺候，苏培盛、小厦子，都要先通禀，得到准许才能入内。

他对成仙一事深信不疑，因为他已经没有其他退路了。大烟，他戒不掉的，欲盖弥彰是他能做的最后一件事。

孙答应算是个意外，皇上今日召见她，她来的有些慢，皇上便靠在床榻上睡着了，孙答应也没叫醒皇上，自个儿安静地坐一边绣花。

皇上醒来时，还未看清内殿、也没来得及复盘睡觉前发生了些什么，烟瘾已经开始折磨他，他当时什么都没顾上，接过玄建递来的烟枪猛吸了几口，等他脑子清醒一些时，孙答应已经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