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瞧见肩胛骨凸起的身形直挺挺杵着,枯枝似的手指扣在铁档金珠的算盘上,珠串拨动声里竟透出几分金石铿锵:“关爷,上等烧刀子二十斤,烤全羊虽未动筷,但已端上你们桌面,按江湖规矩,也当作价,另添三壶雨前龙井、四碟酱瓜花生,拢共承惠纹银三十二两整,小本生意,概不赊欠!”
众人喉间不约而同漏出嘶嘶抽气声,都替这胆大的瘦掌柜暗暗捏了把冷汗。
几个常来往于沙漠的常客,眼珠子在刀疤脸铁青的面色与瘦掌柜挺直的脊梁间来回逡巡——这掌柜莫不是被雷火震坏了脑子?刀疤脸的刀刃上,月前才在这客栈劈开过三个过往商客的脑袋,此刻刀鞘上凝着的血渍都未干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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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能在这三教九流、盗匪横行的客栈当掌柜收银的,本身没两把刷子,是决计不成的。
众人忽地想起去年腊月,镇上皮货商在客栈中大打出手,毁坏客栈三张八仙桌,八张椅子,瘦掌柜拄着算盘往当街一杵,硬是逼得皮货商赔了两倍银钱……
但这一套,对付寻常客人,倒也罢了。
可眼下,对上穷凶极恶的刀疤脸一伙人……
众人眼见着算盘珠仍在掌柜的指间"咔嗒"脆响,声声都似敲在众人绷紧的心弦上。
檐角铜铃被夜风掀得乱颤,却盖不过满堂急促的呼吸声。
没有了功力深厚的客栈老板做后盾,都觉得,瘦掌柜毕竟双拳难抵四手。
此刻,瘦掌柜枯枝般的手指仍稳稳扣着算盘上的金珠子,身形像是浸了桐油的桅杆,任风浪再急,也杵在门口,岿然不动。
刀疤脸额角青筋暴起,刀疤自眉骨斜劈至下巴的旧伤,似活过来般泛起紫红。
他双目淬了冰碴般死死钉住掌柜,喉间滚动着低哑的冷笑:"老匹夫倒会挑时候算账,莫不是连雷公劈下的账目也要往关某头上记?"
哪知,客栈掌柜像尊门神似的,挡在客栈门口,枯槁手掌横出,喉间溢出的字句也似裹着冰碴子,再一次重申:“三十二两纹银!”
言下之意,少一两都别想从这门内离开。
刀疤脸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指节悄然扣住刀柄,胸中气血翻涌。
奈何这些年,他数次遣人去找这掌柜的麻烦。
无论是派去的泼皮恶棍、杀手探子,都似落进深潭的石子,连个水花都未曾溅起。
这瘦如竹篾的掌柜,仍日日端坐在客栈柜台后。
刀疤脸脸上的疤痕一阵抽搐,狠狠斜睨了旁边的一个汉子一眼。
那汉子浑身一颤,慌忙自怀中摸出几枚大小不一的银锭,心存试探,天女散花般,向瘦掌柜袭去。
只见对面的瘦掌柜,枯枝般的手腕一抖,宽大袍袖如云垂落,几枚雪花银锭似是被无形丝线牵引,尽皆无声没入瘦掌柜袖中。
刀疤脸瞳孔骤然缩成针尖,喉间似被塞了团浸冰的棉絮,终未再吐一字,只将弯刀往腰间一收,带着他那帮凶神恶煞的弟兄,潮水般退出门外。
只是离去前,刀疤脸勒马回望。
胯下黑马人立长嘶,那双毒蛇似的三角眼,在瘦掌柜和黛玉与小琳琅三人面上狠狠地剜过,方啐出一口血沫,纵马踏碎满地残阳。
眼眸里淬着阴鸷的寒光,似两把冰冷的匕首,誓要将几人的面容深深刻进心底。
马蹄声杂沓远去时,檐角铜铃仍在风中晃荡着未尽的余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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