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端,重复打着结一遍又一遍。
“孤从侯府里带来了这长命锁,岑侯说,这长命锁自你出生时就跟着你。”
“孤想要你长长久久地活着,活在这个世上。”
他的声音很低,低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却字句沉重。
岑拒霜只觉心口如有钝器,一击重重叩在了她最为柔软的地方,她的眸子随之发酸起来,温热如涌。她今年及笄不久后便没再戴着长命锁,按照习俗,及笄后不再有病痛缠身便可取下这锁,故她也没太在意这东西去了何处,也从未想起再戴上它。
太子已是从她的身后绕到了跟前来,他俯身将她颈前的长命锁打理得齐整,细小的银铃拨回正位,极为小心。
岑拒霜望着他近在咫尺的面容,再也没能忍住紧绷的心防,撇开裹着的裘绒,伸出双手一把抱住了他。
“可我真的很害怕……”
她哽咽说着,满是泪痕的面容埋在太子怀里,他身上的体温熨帖着她的所有,一并安抚着她不安的心。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在她明白死亡带来的苦痛那年,她失去了这世上唯一的依靠。偏又在今此她明白自己的心意、寻求到了余生所向时,她在渐渐走向死亡。
父母故去后的五年里,岑拒霜从未想过将来是什么模样,大约便是待在那不会有一丝危险的小屋子,所有人都会小心着她的一行一止,她陪着谁也好,嫁给谁也罢,或是养些面首在身旁,她都不会轻易离开原地。
唯有他,也只有是他,把她带出那间封闭的、安全的屋子,走向她鲜有涉足的世间,一切开始变得鲜明,变得有趣,让她为之沉醉与欢愉。
害怕死亡,是因为知悉了世间美好,甘之如饴,又脆弱易碎。
“你不会死的,孤比谁都相信,你不会死的。”
太子紧紧抱着她,周身的血肉温暖着她温凉的身躯,又像是想让她感知到他的存在,他反复抚摸着她后背的脊骨,浓烈的情绪包饶着她。
她听不见周处的任何声音了。
唯有他胸腔里强而有力的心脏,一下又一下跳动着,落在她的耳畔,无比真切。她倏地知晓,她从来都是盼望着这样强烈的回应,拥抱也好,深吻也好,她想要一个回应,能够让她感知到自己是活在这个世间的。
岑拒霜从他怀里钻了出来,扬起潸然的面庞望着他,“你,你能……再亲亲我吗?”
太子一本正经地说着,“孤问过御医了,你现在身子太差,养好了才能亲。”
岑拒霜听罢瘪着嘴,眼里抑制不住失望,“我怎么没听陈御医这样说……”
话音落时,眼前明黄色的影子低了下来,他弯腰吻在了她冰凉的唇畔。
不像是从前炽烈的亲吻、久久相抵的交缠,太子的动作放得极轻,轻得像是落下的一片雪,他碰了她的唇两下便分开。他的气息弥散在她身前,只持续了短短时刻,在她想要贪恋得来更多时,他却抽身离去了。
岑拒霜怔怔地看着起了身的他,“你……你怎么就不亲了?”
太子唇角勾起玩味的笑意,他抬手把她滑落在腰间的裘绒重新披上,“原来你喜欢更久些的?”
岑拒霜不服气道:“是你这次也太短了!”
远处一众东宫侍卫跟着玄序趴在墙檐上听到后,险些一个没注意,从落满雪的琉璃瓦上摔了下去。旋即玄序干咳两声,从怀里掏出自己记录簿上写着的各项任务,一一打发走了一众,将周处闲杂人等清理得一干二净。
太子指节系着裘绒的动作一顿,他瞄了眼身后墙檐上鸡飞狗跳的一众,后者似是感受到了他生寒的视线,一溜烟地散没了影,眨眼的工夫,原有的位置只有散落的雪粒子滑落着。
太子望着跟前气鼓鼓的岑拒霜,他顺手自她下颌摸到了她湿漉漉的脸颊,肆意揉捏着,“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岑拒霜忆及太子之前的行径,有板有眼地学了起来,“我不听,我也要记欠条。”
太子嘁了一声,“小没良心的,给点颜色就想开染坊。孤看你啊,再惯着你点,你要飘上天了。”
此间时辰,本是晴好的天光敛入了沉沉阴云里,细密的雪又再纷纷扬扬地飘落起来,碎琼乱玉落在二人身上。
岑拒霜攥着身上披着的厚厚裘绒往外撇了撇,伸出病白的手往半空中,那薄薄的雪片在她的掌心顷刻消融,她眨了眨眼,什么也没瞧见。
她眸底掠过一丝失望,缩回发凉的手于裘绒里。
却见太子躬身从雪地里挖起一捧雪递给了岑拒霜,他微微侧过身,目光落在将一众遣散的玄序身上。
“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