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此一瞬,诸人目光皆投向王夫人。
林如海神色安然,眼神冷峻。
只待王夫人作答。
王夫人亦有些狼狈不堪。
眼神先是躲躲闪闪,恰似出门忘着衣装被人发觉了一般,好生羞惭。
然瞥见林如海神色,又瞧见贾瑞在旁,
还见着宝玉被众人忽略而现落寞之态,王夫人心中怒火复燃。
“你问我是为何?”王夫人嘶喊道:“我本是王家之人,身份何等尊贵?自嫁过来之后,处处被贾敏压制。选了你这探花郎,老太太与老国公皆满意至极,时时夸赞于你。却贬低我家夫君,那贾敏,更是将我踩于脚下。凭何给贾敏那般丰厚的嫁妆?贾家哪有许多银钱,我怎能不心疼。我的珠儿,为了光大家业,活活累死了。我的宝玉,将来哪有银钱留与他?你若不死,我怎能取回贾敏的嫁妆!”
王夫人己是半癫之态。
两眼通红,嗓音嘶哑,仪态尽失。
西周之人皆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唯恐被这癫狂的妇人给盯上。
王夫人全然不觉自己有何过错。
王夫人所做的那些腌臜之事,甚至是狠毒之事,亦自有其缘由与立场。
无人能怪罪于她!
贾瑞似也有所悟。
怪道王夫人要毒害林如海。
林家累世列侯,家风素以俭朴,积攒下百万财富,亦不为奇。
再者……
王夫人被贾敏压制多年,心中怀有仇恨。
至于死活不肯应允黛玉与宝玉的婚事,哪怕贾母执意坚持,王夫人亦绝不退让。
亦是旧恨在怀之故。
不然,林黛玉之出身、嫁妆,与宝玉相配,实是绰绰有余。
带着嫁妆入贾府,岂不是两全其美之事。
贾母便是这般打算的。
可王夫人心中有此执念,己是入了魔障。
宁可对林如海下毒,宁可害死黛玉,就是不愿贾敏死后,仍能凌驾于自己之上。
贾瑞摇头,无言以对。
妇人间这般相爱相杀之惨烈情状,与男人们于朝堂之上争权夺利相较,亦是不遑多让……
…………
…………
“淑青,你忒糊涂了!”
贾母乃是最先回过神来之人。
虽作苦口婆心之态,然目中冷漠之意甚是分明。
老太太心思转得极快。
他人尚在为着王夫人毒害林如海之狠辣而惊愕,老太太却己思及贾敏之死恐非寻常。
王夫人既能毒害林如海,贾敏难道便不能有所动作?
贾代善在世之时,贾母亦非善茬。
贾代善之姬妾着实不少,然荣国府中一个庶子亦未能养大,皆夭折了。
仅存几个庶出的女儿,或嫁或亡。
贾敏乃是贾代善唯一的嫡女。
当真如同掌上明珠一般。
贾母对贾敏之疼爱自然也是不假。
然亦有借贾敏以压制王夫人之意。
想当年王夫人初嫁之时,满身傲气。
贾政又是个书呆子,全然压制不住王夫人。
若非贾敏深得贾代善之宠爱,贾母又有意纵容,在荣国府当时的小辈之中,谁能制得住王夫人?
只是贾母亦未曾料到……
往昔那有意之压制,竟酿出极大的恶果。
王夫人……
是心中压抑,变得扭曲变态了。
贾母几可断定,王夫人不知以何种法子打通了贾敏陪房之人的关节。
这里头,恐有王家势力介入其中。
那吴齐等人,原是贾母亲自挑选出来的,皆是极为可信的心腹之人。
吴齐乃是现任贾府银库总管吴新登的堂兄弟,吴家与赖家一般,皆是贾府中的旧人了。
若非如此,贾敏与林如海,亦不会这般轻易就着了道儿。
大家族于防范此类之事上,纵然不及皇宫大内那般严密,却也不会相差甚远。
仆婢皆有定规,在上房伺候之人皆是信得过的,端将上来的饮食之物,皆经过反复查验。
不然,哪一个主子敢惩处仆人?
说不准那仆人一时想不开,到街面上购得二两砒霜,便能取了主子的性命。
这还了得?
林家亦是世代列侯之家。
家族之中,断不会有这般大的疏漏。
定是贾敏带去的贾氏之人出了差池,方才有了眼前之事。
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