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说不出话来。
“母亲且先进屋歇着,儿子想起还有一事未做。”
“好,我儿且去吧。”
贾芸翻身上马,又驱马而去。
行至街口,将随员们重新召集起来,骑马往舅舅卜世仁家赶去。
卜家亦是个小院,却有三间正房,东西各有两间偏厢,正中还有两间门房。
瓦片皆是新换不久的,院墙每年都会粉刷一回,瞧着崭新而精致。
这般小院看似不打眼,在寻常州县城池之中,大抵价值六十两到一百两上下。
于京师却得值二三百两,甚至不止。
因卜家亦是住在东城,虽说地处较为偏僻之处。
这样的小院,一位七品官员买下居住亦不失体面。
贾芸赶到之时,卜家正在生火做饭。
卜世仁叼着旱烟、歪坐在院中,两个儿子分坐两侧,卜妻与两个儿媳正在厨房忙碌着。
“你那外甥富贵了,怎的也不来看看你这老舅?”卜妻一边做饭,一边冷冷说道,“借钱的时候就想起舅舅了,富贵了就把你抛到脑后了?亏你和他娘还是亲姐弟呢。”
“那不是上次没借银子给芸儿嘛。”卜世仁面上有些不自在,说道:“恐怕芸儿心中有些记恨呢。”
“竟敢记恨亲娘舅,真是长了双富贵眼,反了他不成?”卜妻从厨房走将出来,横眉怒目地说道:“他小时候,你这做舅舅的照料得还少了?如今发达富贵了,就该来孝顺你这舅舅才是。你胆小怕事,我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明日便去见你妹子,当面与她理论理论。”
卜世仁本就是惧内之人,哪里敢反驳,只得唯唯诺诺。
“还有你们这两个没出息的儿子。”卜妻又道:“你那外甥要从军,又要为贾瑞操持家事,他自己也得操办起来,现成的有表兄弟在,难道还信不过不成?不管是军营里的事,还是家中之事,总归还是自家人可靠,你若不说,那便由我来说。”
卜家的两个儿子皆在药铺里打杂,素日手脚不大干净,药行里的人颇多怨言。
近日有消息传来,瞧那情形是要将卜世仁的两个儿子逐出药铺。
卜世仁的两个儿子听闻,眼中皆兴奋得放光。
贾芸那边的好处,必定是比在一个药行里所得要多得多了。
…………
…………
“舅母好一番算计。”
贾芸在外面听了这几句话,神色依旧十分平淡。
先高声应了一句,而后便昂首而入。
身上穿着飞鱼服,手按在腰刀之上。
卜世仁赶忙站了起来,脸上有几分敬畏之色。
不管怎样,终究不过是个药行掌柜,身份地位与官家的人相差甚远。
卜妻先是一惊,接着却满脸兴奋。
贾芸来了,可见自己的盘算还是可行的。
“芸哥儿,用过饭不曾?”卜妻亲热地说道,“正巧家中正在做饭,就在这儿用饭如何?”
又转头对卜世仁说:“当家的,别傻愣愣的,赶紧去打些酒,割一条羊腿回来下酒。”
卜世仁惊疑不定,却没有挪动一步。
毕竟是自己的亲外甥,卜世仁心中明白,贾芸外柔内刚,心里的主意坚定得很。
上一回贾芸前来借银子,便是想在贾府谋个差事。
现今虽未修那大观园,可贾府之事亦不少。
诸多家族子弟攀附上贾琏,或巴结凤姐儿,皆谋得事情来做,一年少则几十两,多则逾百两银子,这生计自是足够了。
卜世仁原是信得过贾芸能成其事的。
只是上次卜妻极力反对,不愿借出银子。
卜世仁惧内,说了些冠冕堂皇之言,非但未借银子,还将贾芸训斥了一番。
“此次不需要借米做饭了?”贾芸面色平淡,眼神却甚是锐利。
卜妻本就不是好性儿的,听了这话,眼珠一瞪,说道:“芸哥儿如今当了官,还是什么三等男,就上门来欺侮舅舅家?传扬出去,名声可好听?真个闹将起来,大家都没趣儿。”
“是又如何?”贾芸笑着说道:“舅母虽是精明之人,然困于这小门小户之中,有些事却不大明白……”
“何事?”
“便是在真正有权势之人眼中,卜家这般人家是上不得台面的。莫说如今这般情形,便是我现下将舅舅一家尽皆杀光,而后在街上捉几个无赖抵罪,朝廷亦会认可。”
贾芸说得极为认真,神色又甚是平淡,好似在谈论别家之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