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一般。
这数十年来,朝鲜还是首次接到大周这般不客气的诏书。
大周建国甚是艰难,初期又有东虏和北虏两大劲敌。
故而不欲在辽东再多一个朝鲜这样的敌手。
因此虽依旧保留着宗藩体制,可大周对朝鲜却颇为客气,隐隐然有着较为平等的态度。
在太宗征伐东虏的战事之中,大周要求朝鲜出兵三万至五万人,并且出粮几十万石以助军饷。
朝鲜却未派遣一兵一卒,亦未曾给予一石粮食。
结果太宗惨胜归来之后,也未曾清算朝鲜。
这些年下来,这便给了李钝强烈的自信以及一种错觉。
两国虽有大小之分,但地位似乎颇为平等。
如今看来,大周不过是一首在隐忍罢了。
当君臣众人发觉朝鲜这摇摇欲坠的破房子一推即倒的时候,新仇旧恨便一并涌上心头。
这充满侮辱意味的诏书,很快就被内阁通过,皇帝批红之后,颁布到了朝鲜国这边。
料想隆安帝与内阁在宣谕发诏之时,亦是乐不可支,正享受着报复的快意。
不独李钝恼怒。
在场的朝鲜宗室与两班贵族亦是满脸愤然。
有一人出列说道:“王上,我大朝鲜立国西百余载了,从未蒙受过这般屈辱。往昔明国即便再强盛,对待我国君主亦未曾如此无礼。东虏虽曾入侵我国,强迫订立城下之盟,然表面上尚还给予我国尊重。此次所受的侮辱,想来是要记在大王身上了。”
“你说什么?”李钝双目圆睁,满脸皆是不可置信的震惊神色。
眼前这个大臣,竟然公然将责任推诿到自己身上?
况且臣下对自己这个国王如此无礼?
谁料李钝刚一开口,又有好几个大臣越过班列站出,一脸桀骜不驯地说道:
“这些自是大王之责,周军的议和条款索要赔几百万的钱粮,便是将我国库搜刮一空也无这般多的钱粮。再者,大周皇帝的敕旨,更使我国颜面尽失。还有那十万大军,仅仅逃回来数千人,我国军力大损,没有十几二十年难以恢复。外有耻辱,内有困窘,敌军骑兵己然攻下平壤,眼瞅着就要进逼汉城,王上还不清醒吗?”
“好大的胆子!”李钝大怒,喝斥道:“还有谁与他们是同样的想法,站出来!”
此令一出,所有的宗室与大臣都站了出来。
这一下,李钝愣住了。
不只是大臣。
他儿子义成君在内的宗室之人,也都站了出来。
“你们要做什么,逼宫吗?”李钝咬牙切齿地道:“君臣大义尚在,王宫还有禁军,你们当真要造反?”
“我们全站在此处。”
一位大臣不慌不忙地说道:
“难道王上以为禁军会站在大王这边不成?”“你们……”
李钝这下子当真慌了神。
他的权势与地位皆源于王位,且向来行事强势。
但凡一言不合,他便能将某个派系的大臣贬谪出王京,这可是仅次于处死的惩处,众人皆惧于此。
果真撕破脸皮之时,便可抄家、问罪、斩首,甚至灭族。
这些年来,丧生于李钝之手的大臣亦不在少数。
然而此刻,眼前所有的宗室与两班贵族大臣皆站到了李钝的对立面。
便是说满朝皆反。
虽说当下尚未兵戎相见,李钝却也知晓自己大势己去。
“父王,请您退位吧。”义成君朝着王位走去,沉稳地说道。
“由孩儿代父王颁布罪己诏书,而后宣告与大周议和。孩儿会将贾瑞劝回辽东,咱们继续过自家的平静日子,何必为了边境的盗匪与大周这般强国交恶结仇。”
“好,好得很……”李钝甩袖起身,冷笑道:“那贾瑞如此强势且张狂跋扈,我倒要看你如何解决与他的纷争。”
“咱们先把李万枝交出去,以这个条件与周军谈判。”义成君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侃侃而言:“然后父王退位亦是一种谢罪之举,如此向大周天子有个交代。恳请大周朝廷管束一下征虏大将军贾瑞,请他退兵,归还平壤等各城,此事也就大体解决了。钱粮之事,孩儿会清点库藏,尽力满足贾瑞,关键是送他些私人的好处便是。”
“呵呵,倒也颇有些见地。”李钝冷笑一声,向着殿外走去,头顶的翼善冠纹丝未动,这位统治国家几十年的国王,在这大变之际仍保有几分王者的尊严,并未太过失态。
这般的李钝,倒是令人生出几分敬畏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