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于此处的影响力亦是极为微弱。
那帮人掌控着辽东,将钱粮军饷耗费得一干二净,百姓被折腾得困苦至极。
到头来既抵御不了东边的虏寇,亦阻拦不了朝鲜。
贾瑞才刚到,东边的虏寇便被驱赶走了。
而后还攻占了小半个朝鲜。
朝鲜君臣以政变之法废黜了一位国王,换上来一位对大周态度极为温顺恭谦的新国王。
此事于中枢之内,尤其是礼部上下,皆满意至极。
往昔朝鲜的使臣到了大周总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全然不把大周放在眼里。
对礼部的接待亦总是百般挑剔,甚至是吹毛求疵。
这帮人啊,当真是又穷且横。
结果事实表明,并无什么真正的硬骨头,被打痛了,也就驯服了。
先前那礼部官员只觉贾瑞乃是勇悍至极之人。
如今这印象却全然不同了。
启程之时,尚有不少礼部同僚觉得辽东之事颇为蹊跷,怎的一下子便完成清丈之事了呢?
如今这礼部主事己然能够确定,辽东这边呈上来的成绩没有半分虚假,皆是实实在在的成果。
以大总管贾瑞治理辽东的本事,完成这些小事自是轻而易举。
可以想见,若原本的州府县官员和吏员,领了养廉银之后融入行营体系之中,辽东的行政效率该会高到何种地步。
这礼部主事在入职之前,曾于地方做过知县。
深知地方行政之事的门道。
从部里或者省里督抚那里接到公文,而后知县接到政令,便召集当地的官绅父老前来议事。
经数番劝说,利益权衡,方能勉强劝得众人配合,将政事办妥。
一旦触碰到某些人的利益,且不可调和,那么政令不出县城之门亦非不可能之事。
诸多政令根本无法推行,其主要缘由便在于当下这一体系。
汉时,地方官可自行征辟属臣,领朝廷俸禄,为官府效力。
于豪强世家而言,地方官的威慑力亦是颇强。
唐时,刺史、县令之下设有长史、别驾、司马,而后有录事参军,掌管司功、司户、司仓、司法、司田等众多参军。
此皆为正式官员,尚有主簿、县尉、县丞等佐官。
其下又有佐吏、乡老。
为吏者若有功绩而晋升为官员之事,亦不鲜见。
官吏一体,职责分明,汉唐二朝对地方之掌控虽不及秦,却也远胜于宋明。
前明之时,恰是标准的皇权不及乡野。
政令之推行,靠的是官员与士绅、宗族之间的权衡妥协。
低效乃是不可免之事。
大周虽尽力革除前明所积之弊病,然仍留存不少。
地方之衰弱、行政效率之低下,此等痼疾并无多少改观。
辽东此地,却全然不同……
这礼部主事有一种感觉,辽东的未来恐会全然失控。
走向何种境地,己非天子与朝廷中枢所能把控。
就细处而言,贾瑞己然是全然随意处置天子的御笔朱批,对其中暗示全然不以为意。
而周遭的随员部下,亦是全然不放在心上。
天子、朝堂。
寻常人无比敬畏之物,于辽东这一方,显然被忽视了。
这种感觉,亦令人有些惊惶。
辽东,将去往何方?
…………
…………
临行之际,一名身着灰袍之中年汉子,向这位礼部主事送上最后的贽敬与程仪。
“何主事,在下杜子明。”灰袍汉子自行介绍了一句。
礼部的何主事只觉莫名奇妙。
然眼前之人显然并非寻常之辈。
中等身材,举手投足间蕴含劲道,双眸锐利非常,被其凝视便觉有实质般的威慑。
眼神极为阴沉,这是惯做秘密之事,手中不知沾染多少人命方才养成的气象。
这气象之事,说起来神秘,实则确有其事。
富足且自信的人,红光满面,举手投足间透着富贵气象。
有的人带着穷酸气象。
有的人是小家子气象。
有的人是长时间在街头斗殴养成的戾气。
一感觉便能察觉出来,这是骗不得人的。
还有的便是武夫气象、贵族气象,文官则有恬淡从容与尊贵之气。
眼前此人,正是典型的阴狠气象。
不独杀人如同割草,想必还做过逼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