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了他背后,黑白深衣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比阿宁高出半个头,垂眼看人时像在看一只蜉蝣。
“听说你是玲珑的……”他故意停顿,剑穗在指尖绕了一圈,“玩伴?”
阿宁攥紧了袖中的桃核护身符,裂缝处渗出细碎的木屑。
这一幕恰巧被走来的玲珑看到,她赶忙过来打圆场。
可最残忍的是,她看向他的眼神,和当年看萤火虫时一模一样。
阿宁还看到,玲珑的指尖又添了新伤。
那天,阿宁蹲在桃女阁的墙根下,听着里面戒尺抽打的声响。
教习阿嬷的骂声尖利刺耳:“桃女绣这种东西,是想污了祖桃圣洁吗?”
透过窗缝,他看见玲珑跪在地上,手心里死死攥着一块绣到一半的绸料。
戒尺抽在她手背上,血珠溅到绸面,晕开一小片暗红。
直到深夜,她才偷偷溜入房,摊开掌心给他看,那团染血的绸料上,歪歪扭扭绣着两只水禽,勉强能看出是鸳鸯的轮廓。
“白师兄下月生辰……”她声音越来越小,“可我绣得太丑了。”
月光照着她指尖的针眼,密密麻麻像撒了一把朱砂。
“我帮你绣。”
这句话脱口而出时,阿宁自己都愣住了。
玲珑猛地抬头,眼睛亮得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那时她分他桃子,他替她赶走恶犬。
她小心翼翼地把绸料和丝线推到他面前:“真的?可这是女儿家的活计……”
“总比你扎成筛子强。”阿宁故意扯出个笑,喉间却涌上铁锈味。
那晚他借着月光穿针,故意把鸳鸯绣成了两只肥鸭子。
玲珑趴在稻草堆上睡着了,祭服下露出半截小腿,那里新添了一道淤青,像是被人用力掐出来的。
荷包完工那天,阿宁有些失落地来到桃林。
那晚月光很亮,照得满地桃花像泼溅的血。
玲珑蹲在溪边,手里攥着什么东西,正反复练习投掷的动作。
“再高一点……不对,要更轻柔……”她自言自语,又一次扬起手臂。
阿宁躲在树后,看着她练习了十几遍。
最后,她终于满意地点头,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荷包。
她将荷包贴在胸口,闭眼深呼吸,嘴角扬起甜蜜的弧度。
阿宁突然想起七岁那年,她也是这样认真地把麦芽糖分成两半,大的那块总是留给他。
顿时,心脏像被钝刀缓慢切割。
几天后,白斩天在众目睽睽下佩戴了那个荷包。
族中少女们嫉妒得眼睛发红,玲珑却笑得像得到了全世界。
她开始频繁出现在他经过的地方,带着精心准备的茶点。
她熬夜缝制剑穗,手指被银线勒出血痕。
她甚至偷偷摘取祖桃树的花瓣,为他酿制桃花酿。
而阿宁,好似渐渐成了她倾诉心事的树洞。
“阿宁,你说白师兄喜欢甜一点的糕点吗?”
“阿宁,这个剑穗配色会不会太女气?”
“阿宁……”
每一次呼唤都像一根针,扎在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上。
可他却还要佯装不让别人察觉的微笑。
那一刻,阿宁才知道。
她正当豆蔻梢头二月红,到了情芽初绽的年纪,只是那目光绕过了他,落在了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