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折射公式被海风卷起的砂砾掩埋。阿砚撞开木门冲进来时,少年后背洇湿的冷汗在粗布短打上晕开深色痕迹,怀中紧抱的《周髀算经》边角已被揉得发皱。
\"沈先生!倭寇的铁甲舰已过猫头洋!\"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闷雷般的战鼓声。沈墨心踉跄着扶住斑驳的木案,右眼眶缠着的布条渗出暗红血渍,左眼却在昏暗的光线下骤然收缩——十二艘战船正呈雁形阵破浪而来,船头矗立的八幡神像披着鎏金铠甲,手中妖刀在暮色中折射出幽蓝冷光,船帆上狰狞的恶鬼旗猎猎作响,仿佛随时要扑向岸边。
工坊外传来百姓仓皇奔逃的脚步声,夹杂着孩童的啼哭。沈墨心摸到腰间的算筹,竹片表面的刻痕硌得掌心生疼。三年前在钦天监的记忆突然翻涌:当他呈上用镜面折射计算星轨的推演图,监正拍案而起,朱砂笔在图纸上狠狠写下\"妖言惑众\",次日他的右眼便在\"观测失误\"的惩罚中被聚焦的光束灼瞎。
\"先生,镜阵还未调试完毕......\"阿砚的声音带着哭腔。沈墨心却突然笑了,笑声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他摸索着拾起墙角的铜镜残片,冰凉的锡面贴着受伤的右眼,\"来得正好。\"沙哑的嗓音里带着癫狂的兴奋,\"去把文娘子叫来,再取《泰西水法》和徐霞客留下的测绘图!\"
脚步声由远及近,文素娥裹着沾满锡灰的围裙冲进来,发间还别着镀镜用的鹅毛刷。\"沈先生,倭寇这次的焙烙玉火器换了配方,遇水就炸!\"她将怀中的陶罐重重搁在案上,褐色药粉随着震动扬起,\"我新配的硝石混了草木灰,或许能......\"
话未说完,第一枚焙烙玉火球已破空而至。幽蓝的火焰擦着屋檐掠过,将墙皮灼出焦黑的痕迹。沈墨心的左眼死死盯着火球轨迹,算筹在指间飞速翻转。当第二枚火球袭来时,他突然将陶罐踢向窗口:\"文娘子,泼!\"
滚烫的药粉在空中炸开,与焙烙玉的火焰碰撞出刺目白光。沈墨心趁机冲向镜阵操纵台,青铜齿轮的纹路早已被他刻进掌心。\"阿砚,转动东南面七组镜面!文娘子,给主镜再加两层锡膜!\"他的吼声混着爆炸声,震得工坊梁柱簌簌落灰。
远处的倭寇旗舰上,岛津九鬼独眼闪烁着嗜血的光芒。他挥刀指向镜阵,三百名武士同时举起焙烙玉发射器。\"让这些自诩聪明的汉人,见识大日本的火海!\"随着他的怒吼,数十枚火球拖着幽蓝尾焰腾空而起,在暮色中织成一张死亡之网。
沈墨心的左眼几乎要绽出血珠,过度使用的视觉神经传来灼烧般的剧痛。但他依然死死盯着那些火球的轨迹,突然笑出声来:\"原来如此......\"他扯下缠在右眼的布条,染血的绷带甩在操纵台上,\"阿砚,把所有备用镜片都嵌进榫卯!文娘子,准备水!\"
当火球群即将砸中镜阵时,五百面铜镜突然同时转向。新镀的锡膜在火光中流转着银芒,将袭来的火焰尽数反射。岛津九鬼惊恐地看着自己射出的火球调转方向,如流星般坠向后方战船。甲板上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爆炸声,浓烟中传来武士们凄厉的惨叫。
\"不可能!\"岛津九鬼挥刀砍断身旁的旗杆,\"给我靠近了轰!用撞角碾碎这些镜子!\"十二艘战船开始加速,船头的八幡神像越来越清晰,鎏金铠甲在火光中泛着不祥的光。
沈墨心摸到腰间的铜哨,这是徐霞客临走前留下的信号器。他将哨子含进嘴里,用尽全身力气吹响。尖锐的哨声划破夜空,镜阵后方的芦苇丛中,二十门改良后的水冷铳缓缓升起。
\"启动蒸汽!\"沈墨心的吼声穿透硝烟。封闭管道内的汞液在高温下瞬间汽化,十二倍大气压的蒸汽束如利剑般穿透倭寇战船。岛津九鬼的惨叫声中,他的铁甲舰被拦腰斩断,滚烫的金属熔液如雨点般坠入海中。
当最后一艘敌船沉入海底时,晨光恰好刺破云层。沈墨心跪在焦土上,摸索着拾起半块刻有云雷纹的铜镜。他将镜片贴在失明的右眼上,左眼望着初升的朝阳——那些曾被视作耻辱的伤痕,此刻竟与镜中折射的光芒重叠,照亮了新的希望。
邪焰与天光
咸腥的海风卷起岛津九鬼猩红的披风,露出他铠甲下狰狞的烧伤疤痕。这位倭寇统领独眼微眯,凝视着台州湾岸线那片在暮色中泛着冷光的镜阵。?微^趣?小??说??? ?追}o最?新§?章>节£旗舰甲板上,十二面绘着恶鬼图腾的战旗猎猎作响,八幡神像的鎏金瞳孔倒映着他眼中扭曲的欲望。
\"大人,明军的镜阵已进入射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