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币回到十二座城池,镜宫会永远打开。”
赵莽最后望了一眼镜中的家乡,抓起矿镐砸向最近的青铜镜。碎片飞溅中,他看见监工的皮鞭正抽过来,而自己的影子已经变成了羽蛇的形状。
三个月后,阿卡普尔科港的西班牙商人收到一批奇怪的银币,上面刻着陌生的城徽。其中一枚被辗转带回中国,落在一个浙江渔民手里。他摩挲着银币上的蛇纹,突然想起失踪三年的儿子,后腰上也有块类似的胎记。
银矿深处,碎裂的青铜镜仍在反射着月光,镜面上的十二座城池渐渐与星空重合。在某个无人察觉的瞬间,水银汇成的河流开始倒流,载着被遗忘的记忆,向太平洋的彼岸漂去。
汞光秘图
崇祯十一年谷雨,阿卡普尔科银矿的积水里浮着层水银,像摊开的碎镜子。赵莽把矿镐插进岩壁时,指缝里的汞珠正顺着指甲缝渗进去——这东西比银子更可怕,上个月有个福建老乡就是手心里长出水银瘤,被监工扔进了矿道深处。
“异教徒的鬼把戏。”西班牙监工胡安的皮靴踩碎水面的汞珠,赵莽赶紧缩回手。他的掌心已经开始发灰,那是长期接触汞齐银留下的印记。三年来他学会了用银矿砂和水银搅拌出银汞合金,再用蒸馏法提炼纯银,只是每次蒸汞时,总有工友在烟雾里抽搐着倒下。
青铜镜突然震颤起来,赵莽的影子在镜面上碎成百片。这面嵌在矿道转角的镜子是上个月炸山时露出来的,镜面蒙着层厚厚的汞齐,边缘还粘着未清理的矿砂。此刻镜中浮现出十二道山脊,每条山脊下都藏着闪烁的银脉,像极了胡安藏在账簿里的矿脉图。
“停下!”玛雅老矿工雅伊尔突然扑过来,他的手指在镜面上划出奇怪的角度,镜中山脉立刻扭曲成十二座金字塔的轮廓。这老头是波托西银矿来的,据说十年前亲手提炼过二十吨汞齐银,左手三根手指就是被汞蒸汽蚀掉的。此刻他盯着镜面,浑浊的眼睛里映出银矿的轮廓:“波托西的汞齐池也会显影,只是他们用的是安第斯山的朱砂,我们用的是尤卡坦的辰砂。”
赵莽突然想起胡安的蒸馏房里总堆着波托西产的陶罐,罐底结着的汞渣和镜面边缘的碎屑一模一样。去年他偷看过胡安的信,里面提到“用废料铸造镜面,既能监视矿工,又能……”后面的字迹被酒渍晕开了。
雅伊尔的脚趾在泥地上勾出个三角形:“每面镜子的倾角差三度,正午阳光穿过矿道天窗时,汞齐层就会显影。波托西的矿工就是这样把真矿脉图藏在假图下面,骗了西班牙人二十年。”
胡安的皮鞭突然抽在镜面上,汞珠溅起的瞬间,赵莽看见镜中山脉突然移动,十二道银脉汇成了阿卡普尔科港的轮廓。雅伊尔的喉结滚动着:“那是我们藏的私矿,每座城对应一个秘密矿洞,上个月刚挖通第三十七条支道。”
深夜的蒸馏房飘着汞蒸汽的甜腥味。赵莽撬开镜面边缘的矿砂,青铜背面果然刻着波托西银矿的标记——三朵重叠的银花。雅伊尔用残指抚摸着标记:“十年前他们把我们这些熟练工从波托西绑来,就是因为我们懂调汞齐的浓度。汞含量三成显银脉,五成显地形,七成……”他突然压低声音,“就能显埋尸地。”
赵莽的后背泛起寒意。上个月矿难失踪的七个印第安人,胡安说他们逃进了深山,可昨天他在沉淀池里捞到只戴着铜镯的手,那镯子是其中一个女孩的。
镜面突然渗出汞珠,在地面汇成十二道细线。雅伊尔往汞珠里撒了把硫磺粉,细线立刻显出字迹:“三月对应鹰嘴崖矿洞,那里的银矿石里掺着辰砂,蒸馏时会产生红烟。”赵莽想起三天前确实闻到过红烟,当时胡安带着三个黑奴进了支道,出来时麻袋里装着沉甸甸的东西。
“西班牙人用汞齐法提炼银矿,每吨矿石要耗三斤汞。”雅伊尔的残指戳着镜面,“但他们不知道,辰砂和普通朱砂的显影温度差五度。我们故意把镜面的汞齐配比弄错,让他们在白天看到假矿脉,只有午夜的地火温度能显出真图。”
矿道突然传来爆炸声,胡安带着火枪队冲了进来。赵莽看见镜面里的自己正把硫磺粉撒向蒸馏炉,而雅伊尔已经扳动了镜后的机关——那是波托西矿工发明的保命装置,能瞬间释放矿道里的沼气。
“他们在找鹰嘴崖的银矿。”雅伊尔的声音混着甲烷的嘶嘶声,“上个月我们在那里挖到了玛雅人的祭祀坑,里面的银器比西班牙人的国库还多。”
赵莽的矿镐碰到块发烫的矿石,辰砂在火把下泛着红光。他突然明白为什么胡安最近总往支道跑——那些所谓的“废料”里藏着高纯度的自然银,只是被汞齐盖住了光泽。
镜面在沼气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