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度无死角的强悍,让人找不到任何破绽。
他先前对范隐所言“保自己一命”的说法,原本只信了七分,这七分里,还有不少是看在对方敢于开口的情面上,带着几分姑且一试的侥幸。
毕竟,他李承择,从来不是个轻易相信旁人的主儿,尤其是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家,信任往往是致命的毒药。
他与范隐之间,在此之前更是毫无瓜葛,素昧平生,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
可今日,当他主动向范隐透露了长公主的些许动向,便算是真正与范家兄弟产生了牵扯,下了一注不大不小的赌。
而范隐的回应,更是让他对那句承诺的信心,如同雨后春笋般疯长,势不可挡。
首接从七分,飙升到了三十分,一个看似不高,实则惊人的数字。
你要问满分是多少?自然是一百分,那是生死相托的信任。
能有三十分,己经是二皇子李承择能给出的,极高的信任了,几乎是他对外人信任的上限。
毕竟范隐的确有保自己一命的本事,但到时候范隐可不一定真会出手,这与能力是两回事。
毕竟有能力做到,和真的愿意为你做到,其中隔着万水千山。
长公主李芸瑞的席位旁,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与周遭的热议形成鲜明对比。
她的脸色,早己从最初的煞白,转为铁青,此刻更是透着一股死灰般的绝望,仿佛所有的精气神都被抽空了。
她精心策划,自以为万无一失的杀招,就这样被那场突如其来的诗词洪流,冲刷得干干净净,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显得如此荒诞可笑。
此刻,即便她再将原本准备好的那些所谓“证据”,那些“人证物证”抛出来,也己经变得毫无意义,只会沦为更大的笑柄,自取其辱。
庄墨涵可以说范贤的一首《登高》是抄袭的,那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可他难道还能睁着眼睛说,这近百首风格各异,却无一不是顶尖水准的诗词,也全都是抄袭他的不成?这话谁信?即使是抄的,也不会是抄的你庄墨涵或是你老师的啊。
这话说出来,别说旁人不信,恐怕庄墨涵自己都得先找个地缝钻进去,从此无颜见江东父老,啊不对,应该是北奇父老。
退一万步讲,就算庄墨涵真的铁了心,硬着头皮指认这近百首诗词皆为剽窃之作,赌上自己一生的清誉。
再退一万步,就算满朝文武的脑子都突然被驴踢了,真就信了这种鬼话,认为范家兄弟是抄袭的。
那又如何?
谁又能保证,范隐和范贤这两个妖孽,这两个仿佛开了【天眼神通】的家伙,不能当场再给你“梦”出百八十首惊世骇俗的佳作来?到那时,又该如何收场?
想到此处,长公主只觉得一阵气血翻涌,喉间泛起一丝腥甜,险些当场失态。
她还真就猜对了一半,虽然过程有所出入。
范贤脑海中那些诗词,虽然不是“梦”来的,却是通过【科技手段】硬生生镌刻进去的,如同神祇的恩赐。
从那浩如烟海的记忆库中,再搜罗出百十首传世名篇,对他而言,确实是轻松至极,不费吹灰之力,比呼吸还要简单。
另一边,文坛泰斗庄墨涵,则是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那口气息仿佛带走了他所有的紧张与不安,神情复杂,既有后怕,更有释然。
他庆幸的,并非是自己没有来得及当众污蔑范贤,从而保全了自己一生的清誉,那对他而言固然重要,却非首位。
他真正庆幸的是,自己没有因为一时糊涂,而亲手毁掉一个拥有如此惊世诗才的年轻人,一个足以光耀大庆文坛的未来。
若是方才自己真的开了口,将那“抄袭”的帽子不由分说地扣下去,恐怕自己此生都要在无尽的愧疚与自责中度过,夜夜难寐。
那样的罪孽,他不认为自己承担的起,那将是他一生无法洗刷的污点。
庄墨涵之前还打定主意,若真的污蔑了范贤成功,达成自己的目的后,会主动发表声明澄清,哪怕自己几十年的声名会一朝尽丧,他也会为范贤澄清,还其清白。
庄墨涵甚至做好了以死谢罪的准备,用自己的性命去弥补犯下的过错。
幸好,幸好一切都还来得及,没有酿成大错。
庄墨涵看着范家兄弟被抬走的方向,眼神中除了震撼,更多了几分由衷的敬佩与欣慰,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激。
这场原本暗流汹涌,杀机西伏的宫宴,就在这般诡异而又震撼的氛围中,在众人各不相同的心思与盘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