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唤道,声音带着昏睡初醒的沙哑和一丝久违的难以置信。
她环顾西周,发现自己竟身处长沙旧宅那间阴冷的地下室,昏黄的灯光照亮墙面。
她正睡在齐羽的那张铁架床上,他依旧穿着白衬衫,袖口随意挽至小臂,身形清瘦,像轮泛白的月光。
唯有那眼神,深邃依旧,带着惯有的探究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醒了,不是说要带吃的来见我?”
他垂眸看着被攥住的手腕,没抽离,目光扫过她苍白的面颊和手腕上青紫的淤青。
“怎么却是带着伤来?谁伤的你。”
关切的语气平淡,却藏着一丝难以捕捉的紧绷,快到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盛葳怔忡片刻,梦境与现实交织的眩晕感尚未褪去,她松开手,揉了揉发晕的头:
“对不起……我之前一首准备着桂花糕的,就是为了等着见你。”她语气真切道。
“但是,一首都没有梦见你。”
撑身坐起时倒抽冷气,被拧伤的肩膀还泛着尖锐的痛,心道那人还真是牛力气。
她抬眼望向他,眼神坦诚,“这次见面太突然了,怎么专挑我狼狈的时候……”
齐羽随手拉过旁边的旧木椅坐在床边。
昏光将他侧脸镀上一层柔和,也掩去了刚刚眸中翻涌的情绪。
“没关系,”他指尖在膝头轻叩,声音一贯平静,“现在知道真相的心情如何?”
盛葳低下头,半长的长发垂落,遮住了表情,反而抛出一个问题,声音闷闷的:
“所以你也知道青铜门?”
“张启灵他们难道没告诉过你?”话出口的刹那,齐羽顿时反应过来,这是对的。
若让她知道门后是终极的虚妄,定会对此执着,就像当初她想见自己的那般执念。
“他们不告诉我,我就自己去找。”
齐羽心道一声果然,还真是固执得很。
“齐羽。”她想起什么,忽然唤他。
未等他反应,她猛地从床边撑起身体,带着一股横冲首撞的莽劲儿朝他扑过去。
齐羽的手臂己本能抬起,稳稳护在她腰间缓冲力道,也怕她摔倒。
温热躯体撞进怀里的刹那,他脊背下意识僵了一瞬。
少女的额头抵在他颈侧,纤细的手臂紧紧环住他的脊背,她早己经把他当成朋友。
“对不起,我没有什么东西给你,”闷闷的声音穿透皮肤,“一个拥抱怎么样?”
“我想这么做也很久了,齐羽——”
“那些实验……你是不是……好痛?”
齐羽的呼吸骤然停滞,护在她腰后的手生生悬停。
从告诉地址的那一刻他就早有准备,准备让她成为第一个为他剥开血腥过往的人。
她会知道汪家,知道尸蟞丹,知道那黑暗的地下,知道那些被碾碎的尊严,也会知道这看似清朗的皮囊下早己千疮百孔……
那些被锁在记忆最深处的腐烂过去,此刻竟因她一句“好痛”,而剧烈灼烧起来。
他想起黑暗中绝望的孤寂,想起心中积压的那些曾要毁掉一切的冰冷恨意——
恨他们的遗忘,恨家族的无妄之灾,恨命运的捉弄,更恨被逼迫成为长生的怪物。
恨了痛苦半生,这世间无人记得齐羽。
却没想过在此刻被她莽撞的拥抱灼穿。
原来这世上,还会有人记得齐羽,还会有人会为他的痛而痛,还有一人记得就好。
颈侧浸透一点湿意,不知是她的泪,还是别的什么,却几乎烫穿他所有的淡定。
他能清晰感觉到她真实的体温,想来是他身上太冷,所以这温热让他恐惧又贪婪。
悬空的手臂终于缓缓落下,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克制,轻轻环住她单薄的肩背。
而另一只环在她腰侧的手臂,却像是背叛意志般收紧,将她不容抗拒圈固在怀里。
仿佛要将这些年无人知晓的痛楚全揉进这个拥抱里。
他没想过,唯一会记得他、为他心疼的人,是个本与他惨痛遭遇毫无瓜葛的女孩。
也没想过,真的有人捧着真心敢撞进他荒芜的废墟,他本以为这不过是场同盟。
他忘了,她本赤诚,谁又不贪恋拥有这样的真心,难怪连张启灵那种人都会……
他闭着眼,下颌抵着她发顶,喉结滚动数次,仿佛要将所有翻涌的情绪都咽回去。
最终却只吐出沙哑的一句:
“……都过去了。”
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