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葳闻声猛的回神,愣愣盯着面前的墨漩,还好他及时护住自己差点沾墨的袖口。
今天是腊月二十八,檐下新挂的灯笼在寒风里打着转,映得扫净的雪地显得喜庆。
铺满白雪的院落此刻己被众人清扫出干净的青石砖地,只余墙角堆着厚厚的雪垛。
张海客和张海洋两个商务大佬在屋里忙着用电脑与南洋那边开年会,张海侠和张慕尘两个靠谱“妈妈”在廊下准备着年货。
张九思和张小蛇勤勤恳恳帮忙挂灯笼,毕竟院子有些大,张海楼和张千军万马美其名曰扫雪,扫着扫着就去堆兔子雪人去了。
盛葳和张启灵两个“幸运地”捡了个最轻松的活儿,张启灵写春联,她帮忙碾墨。
张启灵早就发现了她不经意的小习惯,心中一有事装着,就总会无意识地发呆。
他左手稳持狼毫笔,笔尖悬在红纸上方三寸,右手将她衣袖挽高几分,问道:
“在想什么。”
“在想……”她看着那握着笔的锋利腕骨,灵机一动,“在想你待会要写什么。”
院墙根突然传来张海楼夸张的惨叫,张千军万马把雪团塞进了他后领,两人追打间撞翻了张九思刚找好做成灯笼杆的树干。
盛葳正要起身,忽觉后颈寒毛倒竖。
还没等她反应,破空声戛然而止。
张起灵反手越过她后背轻松一抄,掌心躺着颗浑圆的小番茄,表皮还凝着水珠。
顺声望去,黑瞎子斜倚在月亮门边,墨镜映着雪光,右手拎着只扑腾的绿头鸭,鸭脖上还滑稽地系着红绸带,还挺可爱。
“黑瞎子你干嘛偷袭我?”盛葳无语。
“冤枉啊大小姐,”他拖长调子笑,“隔老远就看你杵在这儿,跟院里的雪人似的,这不是好心给你提个神儿。”
“油嘴滑舌,”盛葳走向黑瞎子,好奇地探头看那只鸭子,“带这个来加餐么?”
“干儿子送的,”黑瞎子语气轻佻,却微妙地避开她的目光,“我空手来蹭饭多不好意思,非亲非故的,好歹拎个年货来。”
他表面依旧轻松,但眼镜底下的情绪谁也看不到,谈不上心酸,就是有点感慨,毕竟这么多年一个人都过来了,早习惯了。
盛葳眉目诚恳:“说什么呢,你早就是我的朋友了,你还帮了我很多忙,一首都记着呢,也一首很想谢谢你。”
“而且你以后也可以跟我们一起过年,怕你介意身份不愿意,所以我打算……”
她话还没说完,黑瞎子眼底微光一闪,语气半真半假地接道:
“以身相许?”
“拜你为师!”
两句话在雪雾中同时相撞。
满院张家人都停下动作眼神复杂地看过去,张启灵研墨的手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这臭瞎子什么意思?当面撬墙角???
当他们杵在院里的这群人都是死的么?
啧。
找个机会打一顿吧。
黑瞎子视线掠过她茫然的绿瞳,突然爽朗地笑起,不着痕迹地扯开话题:
“好哇!乖徒弟,”他表情一如既往地玩世不恭,好似刚才只是错觉,“你终于肯学我那套独步江湖的盲人按摩了?”
“除了这个都行。”
盛葳果然被带偏,皱起鼻子,她知道黑瞎子一向油腔滑调,也没在乎刚刚那句话。
她是真心待他的,但她知道黑瞎子也有自己的心气,索性自己给他套个“师父”的名号,这样就能名正言顺地请他来过年了。
“成啊!乖徒弟今晚记得斟拜师茶,拜师酒也行,你就是我第一个小徒弟了!”
黑瞎子尾音扬起,目光却扫过她背后差点徒手掰断笔杆的张起灵,笑意加深。
“还要这种吗?那我……”话未尽。
“微微,过来。”
张启灵声音不大,语气却不容置疑。
黑瞎子亲昵地拍了拍她发顶:
“快去吧,乖徒儿,省得又有人觉得我教坏小孩,护得跟个眼珠子似的。”
说完他忽略身后一道道锋利目光,哼起荒腔走板的调子,潇洒地拎着鸭走向厨房。
盛葳乖乖挪步回到张启灵身边时,他己经重新敛了神色,她又重新替他理平红纸。
见他终于执笔蘸浓墨,狼毫悬于纸上,似在沉吟,几秒后,字迹苍劲穿透红纸:
葳蕤承雪千春驻
山海衔云一岁新
横批:共赴人间
她低头专注看着上面的“葳蕤”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