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金手指，此刻成了最要命的烫手山芋。

她不但没能理顺它，反而快要被它拖垮了。

就在她快撑不住的时候，一只手掌，平平无奇地按在了剧烈震动的签筒上。

仿佛有人按下了暂停键。

萧辰不知何时已经睁开眼，走到她面前。

他的手按在签筒上，那张俊脸上，没什么表情。

“你搞错了。”他开口，声音平静，像在说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

林薇薇抬头看他，嘴唇发白，眼里满是后怕和不解。

“它不是脏了，需要你来洗。”萧辰看着她，“它是吃撑了，需要自己消化。”

他松开手，签筒安安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不再震动，但内部金灰两色的光线依旧纠缠不休。

“这些气运，无论好坏，从被它吸收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是你的一部分。”

“你用外力去抹平内乱，它们当然会反抗。”

萧辰的话，像是道惊雷，在林薇薇识海中炸响。

是啊。

她一直把万象引运筒当成一件外物，一个工具。

却忘了，在融合了圣镜碎片后，它早已和自己的神魂紧密相连。

签筒里的气运，就是她自己的气运。

自己打自己，哪能不乱？

“那我该……怎么办？”林薇薇声音有些干涩。

“别管它。”萧辰的回答简单得让她意外。

“什么？”

“我说，别管它。”萧辰重复了一遍，“放弃你那些多余的动作，不要试图去控制、引导、压制。”

他指了指签筒。

“用你的神识进去，看着就行。”

“看着？”

“对，看着。”萧辰目光深沉，“去理解它们，感受它们，而不是对抗它们。等你什么时候能分清每一点金光里的谢意，每一点灰气里的怨恨，你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林薇薇怔住了。

理解？感受？

这听起来，比刚才用灵力洗练还要凶险。

那可是混杂了数十万人情绪的洪流，自己的神识进去，恐怕瞬间就要被冲垮。

可她看着萧辰那平静的脸，心中又生出一股莫名的信任。

她咬了咬牙，闭上眼睛。

这一次，她没有再调动任何灵力。

她放空心神，将一缕最纯粹的神识，小心地探入面前的万象引运筒。

没有了外来灵力的刺激，签筒内部的冲突平缓了许多。

她的神识一进去，便坠入一片由情绪构成的海洋。

无数画面、声音、念头，如山崩海啸般向她涌来。

林薇薇感觉自己的神魂，像一叶随时可能倾覆的小船，在这片狂暴的情绪海洋中飘摇。

头痛欲裂，神识仿佛要被撕成碎片。

她想退出去，可萧辰的话还在耳边。

理解它们。

她强忍着几近崩溃的痛苦，死死守住最后一点清明，不再抗拒，而是任由这些情绪冲刷着自己。

她像个旁观者，看着一幕幕人间悲喜剧。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意识开始模糊，心神即将失守。

就在这崩溃边缘，一个异常清晰却又异常遥远的画面，毫无征兆地从她记忆深处浮现出来。

那是一个狭窄的出租屋。

窗外是城市永不熄灭的霓虹，桌上是一碗热气腾腾的泡面。

她，或者说前世的她，正揉着因加班而酸痛的肩膀，一边吃面，一边对着电脑屏幕修改着永远也做不完的方案。

地铁里拥挤的人潮，写字楼里冰冷的空调，永远也还不完的信用卡账单，还有拿到工资时那一点微不足道的喜悦。

这些记忆，平淡，琐碎，充满烟火气。

与修仙者动辄毁天灭地的大悲大喜相比，渺小得不值一提。

可在此刻，这些属于“凡人”的记忆，却如同坚不可摧的堤坝，在情绪的洪流中，为她圈出一块安全的港湾。

原来，我也曾那样真实地活过。

不是为了长生，不是为了大道，只是为了活着本身。

她的心，在这份平凡中，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平衡点。

识海中的风暴，奇迹般地平息了。

那些狂暴的情绪依旧奔涌，却再也无法撼动她如磐石般稳固的心神。

当林薇薇再次“睁开眼”时，她发现自己看待这片气运之海的视角，变了。

她不再是一个被动的旁观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