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刻着奇怪的符号。苏半城忽然想起协同庆的账册缺页上也有类似的符号,当时周明远说那是算错的账目标记,现在想来,竟是路标。
走到第三个岔路口时,油灯突然“噼啪”响了两声。狗剩停下脚步,指着左侧的通道:“从这里走,能看见你父亲的书房。”
苏半城皱眉:“我父亲的书房在谭家大院。”
“那是明面上的。”狗剩转身时,脸上的稚气全没了,“协同庆的创始人,本就是你父亲的结拜兄弟。”
通道尽头是扇木门,推开时扬起一阵尘土。里面果然摆着张紫檀木书桌,上面的砚台缺了个角——那是父亲当年在晋祠被人砸坏的那方。桌前的椅子上搭着件长衫,袖口绣着半朵梅花,与赵玉贞嫁妆匣里那件男装一模一样。
“二十年前,你父亲发现盐引上的水印被动了手脚,幕后主使是蒙古王府的二公子。”狗剩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他想把证据交给朝廷,却被谭宗浚拦下——谭家靠着假盐引发了横财。”
苏半城的手抚过书桌的抽屉,锁孔里还插着把钥匙,形状与土地庙石碑下找到的那把完全吻合。打开抽屉,里面躺着半张当票,正是聚源当铺那半张的另一半,当物写着“羊脂玉一块,赎期二十年”。
“你父亲把真盐引藏在了密道最深处。”狗剩将油灯放在桌上,火光映出他脖颈处的痣——被黑布遮了二十多年的痣,苏半城在常老三的画像上见过,那是常家独有的标记,“我是常家的遗孤,当年你父亲救了我,让我盯着谭家和蒙古王府。”
这时,通道外传来脚步声。周明远举着灯笼站在门口,腰间的佩刀闪着寒光:“该让苏先生看看最后的密信了。”
他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层层打开后,露出张泛黄的信纸,上面是父亲的笔迹:“半城吾儿,若你看到此信,我已在杀虎口自绝。假盐引一案牵连太广,我以死谢罪,方能保你周全。协同庆的密道连通蒙古草原,若有朝一日能为父昭雪,便将盐引交给胡老板——他是户部的人。”
苏半城的指尖抖得厉害,信纸边缘的血迹早已发黑,与账册里的血指印属于同一人。
“谭家的祖坟里,埋着假盐引的印版。”周明远往前走了两步,“常老三的账本记着所有参与的盐商名单,现在都在你手里。”
狗剩突然吹灭油灯,黑暗中响起箭簇破空的声音。苏半城本能地扑倒周明远,箭矢擦着他的耳边钉在木桌上。
“蒙古王府的人还是找来了。”周明远摸出火折子,照亮狗剩胸前的箭伤,“这孩子,终究没能活过今晚。”
狗剩咳着血笑:“至少…看到了结局…”他从怀里摸出块令牌,塞进苏半城手里,“用这个…能调动杀虎口的兵…”
密道外传来喊杀声,周明远将油灯递给苏半城:“从右侧的密道走,能到隆昌号的地窖。那里有通往太原府衙的路,把证据交给李大人。”
苏半城看着倒在地上的狗剩,又看看周明远鬓角的白发——那根藏着密信的拐杖,此刻正靠在书桌边。他忽然明白,父亲所谓的“半城”,从来不是指财富,而是这满城帮他守护秘密的人。
“周先生要留下?”
“我得把这些人引到黑风口。”周明远拔刀时,刀刃映出他眼底的决绝,“那里有二十年前就该引爆的火药。”
苏半城最后看了眼书房,砚台里的墨迹似乎还未干,像是父亲刚刚还在这里写着什么。他转身钻进右侧的通道,身后的喊杀声越来越远,只有密道墙壁上的油灯,一盏盏亮着,如同父亲从未熄灭的目光。
通道尽头的微光越来越亮,那是隆昌号地窖的方向。苏半城握紧手里的账本和盐引,听见太原城的晨钟隐隐传来——半城的烟火,终将在这场风雨后,重新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