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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线团里的真相
回到协同庆时,胡掌柜正坐在账房里烧账册。火苗舔着纸页,将“隆昌号”“聚源当铺”的字样吞进橘红色的火焰里。苏半城把那半枚账钩放在桌上,火光照得胡掌柜的脸忽明忽暗。
“常老三发现盐引上的水印是假的,对不对?”苏半城的声音很轻,却让胡掌柜的动作顿住了。“那些假盐引,都是用隆昌号的水印仿的。”
胡掌柜突然笑了,笑声里裹着泪:“您怎么现在才明白……二十年前您父亲经手的盐引案,根本就是个局。常老三的账本记着谁拿了假盐引,可有人不想让他说出去。”
他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里面是另一本账册,装订线和苏半城手里的册子如出一辙。“这是完整版。第三十三页被常老三藏在了圣母殿,他说那里最安全。”
苏半城翻开账册,在夹层里找到张泛黄的纸,上面用蒙古文写着几行字。他忽然想起父亲的拐杖里藏着的蒙古文密语,两相对照,竟拼出了个名字——谭宗浚。
“谭家粮仓里,藏着假盐引的母版。”胡掌柜的声音发颤,“常老三说,装订线里的血指印,就是谭宗浚的。”
窗外突然传来弓弦响,苏半城猛地将胡掌柜按到桌下。一支羽箭穿透窗纸,钉在账本的封面上,箭尾的羽毛还在微微颤动——和蒙面人留在死囚牢的箭一模一样。
五、未结的线
夜雨又下了起来,苏半城将两本账册锁进铁箱时,发现常老三的账本最后一页,用装订线绣了个小小的“苏”字。针脚细密,和母亲当年给他绣荷包的手法如出一辙。
胡掌柜蹲在角落里数着地上的箭羽,突然抬头:“常老三说,二十年前的雨夜,您父亲救过他一命。他这条命,早就该还给苏家了。”
苏半城没说话,指尖抚过铁箱上的锁孔。锁芯里还残留着蚕丝线的碎屑,和账本装订线的质地完全相同。他忽然明白,那些被拆开又重穿的线,从来都不是为了防人偷看,而是有人在用自己的方式,一点点拼凑出真相。
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梆子敲了三下。他想起父亲日记里的最后一句话:“线断了,还能重接。可人心散了……”后面的字被泪水洇开,再也看不清。
铁箱的锁咔嗒一声合上,苏半城望着窗外的雨幕,仿佛看见无数条看不见的线,正从太原城的各个角落延伸过来,在夜色里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而那本账册的装订线,不过是这张网上,最不起眼的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