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浚啊。他烧的哪里是盐引,是你爹写给蒙古王府的信!信里说发现有人私印盐引,让王府那边留意。我当时没敢说,直到你爹被关进大牢,我才明白,那是要栽赃给你爹啊!”
苏文瑾只觉得天旋地转,扶着墙才站稳。谭宗浚,那个如今在太原城呼风唤雨的盐商总领,父亲当年最信任的副手。
“我怕啊,苏少爷。”老头蹲在地上,肩膀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谭家势大,我一个穷伙夫,说了谁信?我带着老婆孩子躲到阳曲,改了名字,靠剃头混口饭吃,这二十年,天天做噩梦,梦见你爹在牢里问我为什么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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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是几枚锈迹斑斑的铜钱,用红线串着:“这是你爹给我的五两银子换的,我一直留着,想还给你,又没脸见你……”
苏文瑾接过那串铜钱,入手冰凉。忽然听见巷口传来马蹄声,他抬头一看,几个穿黑衣的汉子正骑马过来,为首的那张脸,他在谭宗浚的寿宴上见过——是谭家的护院头领。
“王掌柜,快走!”苏文瑾把铜钱塞进怀里,推了老头一把,“他们是冲你来的!”
老头却没动,只是看着那些越来越近的黑衣人,忽然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跑了二十年,不跑了。苏少爷,你记住,那年冬天,火盆里的灰烬是青色的,因为掺了蒙汗药,是谭宗浚让我给你爹的茶里下的……”
话音未落,一支箭破空而来,直直钉进老头的胸口。他晃了晃,倒在干草堆上,眼睛还望着苏文瑾的方向,像是有什么话没说完。
苏文瑾躲在墙后,看着那些黑衣人翻遍老头的剃头担子,又在他身上搜了半天,才骑马离去。他走出来时,老头已经没了气息,手里还攥着那半块没吃完的黑面饼子。
夕阳把巷子染成一片血红。苏文瑾蹲下来,轻轻合上老头的眼睛,指尖触到他耳后的疤痕,忽然想起小时候,父亲总说:“文瑾,这世上最难得的不是聪明,是敢说真话的胆子。”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怀表在衣襟里硌着心口,像一块烧红的烙铁。远处传来城隍庙的钟声,一下下,敲得人心里发紧。
二十年前的证人找到了,也永远地消失了。但苏文瑾知道,这不是结束。他要带着老头没说完的话,回太原城去。
谭宗浚,协同庆的火盆,蒙古王府的密信……那些缠绕了二十年的线,终于要在他手里,一点点解开了。他转身走出窄巷,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像一柄即将出鞘的剑。
太原城的方向,暮色正浓,而他的脚下,影子里藏着的,是半城的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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