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寒腿犯了。"刘嬷嬷蹲下去捡梅干，鬓角的银簪晃得人眼花，"姑娘快去吧，老夫人等急了。"

苏若苕没动，目光扫过廊下的日晷——此刻刚过未时三刻。

她记得阿梅说过，刘嬷嬷昨日就是这个时辰去的城南破庙。"嬷嬷每日这时候都忙？"她歪头笑，"我前日见东角门偏院开了株绿梅，想请嬷嬷带个路。"

刘嬷嬷的瞳孔缩了缩，银簪在鬓边晃得更厉害："那院儿早锁了，老夫人嫌潮......"

"我不怕潮。"苏若苕拽住她胳膊，指尖悄悄掐进对方腕间——那里有块淡青色的胎记，形状像片银杏叶。

母亲的手书里写过："林娘腕间有银杏胎记，是我在庵堂救的孤女。"

东角门偏院的锁果然锈了。

顾砚之跟在后面，袖中攥着铜钥匙——那是他今早翻侯府旧档时，在母亲的妆奁里找到的。"咔"的一声，门开了，霉味混着沉水香扑面而来。

正房案上摆着个漆盒，盒盖上落了层薄灰，却隐约能看出"林氏"两个字。

"林娘？"苏若苕转头看顾砚之，他正翻着案上的旧信，脸色越来越沉，"这是我母亲的笔迹。"他指着信末的落款，"可这行小字......"

苏若苕凑近看，只见信纸边缘用蝇头小楷写着："林娘代笔"。

她又摸出刘嬷嬷昨日留下的香灰纸条，比对字迹——笔画间的顿挫，收笔时的回锋，竟如出一辙。

"难道林娘和刘嬷嬷......"

"是同一人。"顾砚之替她说完，声音像浸在冰里，"我母亲失踪前，最后见的人就是林娘。"

回苏府的马车上，苏若苕攥着从妆匣夹层里取出的碎玉片。

李嬷嬷是母亲当年的陪嫁，此刻正捧着玉片发抖："这是淑宁公主的'双凤合欢佩'！"她抹着眼泪，"当年公主把佩交给林婉如保管，说'若我死了，你替我守着这半块'......"

顾砚之望着车外阴沉的天，指节捏得发白。"该去问问那位刘嬷嬷了。"他说，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刀出鞘的冷。

苏若苕摸着怀里的银锁，突然想起昨夜妆匣里飘起的香灰。

那些细雾在月光里打着旋儿，像极了母亲手书里的字迹——原来真相早就在旧物里，只等风来，便落进她掌心。

顾府的角门在暮色里若隐若现，刘嬷嬷的影子正从门里闪过，银簪上的珍珠泛着幽光。

苏若苕望着那影子，突然攥紧了顾砚之的手。

"她在等什么。"她说，"等我们去问，或者......"

顾砚之反手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锦缎传来。"不管等什么。"他说，"天亮前，我会让她开口。"

晚风卷起几片枯叶，打在顾府的院墙上。

刘嬷嬷的银簪闪了闪，消失在门后。

而门内的阴影里，顾砚之的身影渐渐清晰，像座沉默的山，挡在所有秘密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