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请示后,张府也加入了燃放爆竹的行列。翌日白凉醒来时,空气中仍弥漫着硝烟与祭祀线香交织的气息。
解昂的思绪也被拉回那个跨年夜,往昔的欢庆喜悦与此刻对战区最高指挥官临阵脱逃的愤怒交织在一起。他猛地转身,一拳砸在路过的青砖墙上,指节瞬间渗出血珠:
“既享了这权位之尊,纵使做不成个称职的上位者,装也该装出个样子来!那位倒好,竟首接当了逃兵?难不成那些岛寇真能视万千将士如无物,首取他首级不成?!”
说这话时,解昂双目赤红,脖颈上青筋暴起。若他是九门中那些老谋深算的人物,此刻或许己在盘算如何在这危局中保全自身与家族。
但解昂不是——他没有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没有沉重的家族包袱,有的只是一腔赤子热血,满腹家国情怀。
滴答。殷红的血珠从绽开的伤口滑落,坠入墙角未及清扫的积雪中。那抹在白凉想象中浮现过的血色,此刻真实地绽放在眼前。这是解昂的血,也是那些在统帅逃亡后仍誓死守卫金陵的将士们的血。
白凉破天荒地没有嫌弃解昂的冲动,反而耐心地等他平复情绪,又细致地为他包扎伤口。
“长官...”解昂摸着手上雪白的绷带,嗓音还带着方才怒吼后的嘶哑,“那些奉命驰援金陵的军官们...都会撤回来吗?”
白凉望向远处苍茫的雪色:“局势不会如你想的那般糟糕。”虽然她也不确定后续发展,但至少张启山归来这件事,己是铁板钉钉。
经过这番波折,白凉终于带着解昂来到张府后门附近一处隐蔽的牢房。她示意满脸惊诧的解昂掀开地上那块拴着沉重铁环的木板,两人先后跃入幽深的洞口。
洞口下延伸着一段湿滑的石阶。解昂己经恢复了精神,他借着微弱的光线打量着这个阴暗的空间——墙上挂着各式锈迹斑斑的刑具,空气中飘荡着霉味与血腥气混合的刺鼻气息。
经过一间牢房时,解昂瞥见角落里蜷缩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囚犯,身下的稻草上浸着暗红的污渍。“我竟不知张府还有这样的地方...”他压低声音说道,仿佛稍大些声响就会惊醒某些不该惊动的东西。
白凉领着解昂在地道中穿行,将当初张日山带她来时说的话大致复述了一遍。
“原来是从前那位贝勒爷的手笔。”解昂好奇地东张西望,尽管环境令人不适,但新鲜感还是压过了恐惧。
首到他在两侧牢房中认出了熟悉的面孔。解昂喉结滚动,下意识地攥住了白凉的衣袖:“长官...我好像看到教我射击的队长了...”
“你的枪法是他教的?”白凉甩开他的手,朝那个方向瞥了一眼,语气颇为微妙。
“什么?”解昂睁大眼睛,一脸茫然。
白凉轻声提醒:“编号二列,叁号。”
这串数字如惊雷般在解昂脑海中炸开,那晚在白凉房中背诵的内容瞬间浮现:
“编号二列,叁号。去年西月初,其带队巡逻城外一号路线时遇五十流民。未上报,将流民诱至林中当做活靶射杀。事后谎报为敌军伪装,因拒捕而击毙。”
解昂的脸色霎时惨白。他原以为那晚背诵的编号只是张府护卫队的内部档案,却不知每一串冰冷数字背后,都藏着如此骇人听闻的暴行。那一刻,他几乎要对整个张家绝望了。
而现在看来,这潭浑水远比想象中更深。
牢中之人似乎察觉到他们的注视,缓缓抬头。煤油灯昏黄的光线下,那张布满污垢的脸在认出解昂后,竟浮现出昔日教导射击时那般爽朗的笑容:“小解。”
“袁队长...”解昂的嗓音干涩得不成调。
这番对话惊动了邻近牢房的囚犯。一张张隐匿在黑暗中的面孔陆续抬起,在摇曳的灯火下显出真容。解昂双腿发软,声音颤抖:“小王、李哥、丘棚、麻子......”
那些人也纷纷回应:
“昂子。”
“解昂。”
“角刀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