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头盯着水面晃动的守宫砂,那抹朱砂正在褪色,\"这红点不是贞洁,是张大户用锥子蘸着砒霜烙的。\"
话音未落,他的佩刀\"咔\"地砍进井栏,木屑混着冰碴飞溅,在我鬓边划出细血痕。
\"嫂嫂别说了。\"他转身时,披风扫过我肩头,带着比雪更冷的气息。
我却抓住他衣摆:\"那日在西厢房,你摔碎酒盏时,可曾看见我掌心的血,和这朱砂一样红?\"
他骤然回头,瞳孔里映着我渗血的指尖——今生的伤,叠着前世的疤,在命运的镜面碎成齑粉。
黄昏炊饼香漫进院子时,武大郎哼着走了调的曲儿进门,肩头落着细雪。
我接过他的货担,触到竹筐里藏着的油纸包——是给我买的桂花糖,前世他咽气前,衣兜里还揣着没来得及给我的半块。
喉间发紧,我转身看见武松站在暮色里,盯着武大郎粗糙的手掌,目光比刀刃更锋利。
\"叔叔尝尝糖?\"
我故意将糖纸递到他面前,守宫砂在火光下泛着妖异的红。
他却避开我的手,从怀里掏出个布包:\"给嫂嫂的。\"
打开来,是半匹月白缎子,边角绣着极小的木樨——那是我前世碎在铜镜里的裙裾纹样,他竟记得。
缎子滑落在地,我看见布包底层藏着片碎瓷,正是前世他摔碎的酒盏残片。
\"那日不该躲。\"他的声音轻得像雪,\"该带你走的。\"
这句话在寒窑里炸开,惊得武大郎的炊饼掉在炭盆里。
我望着他绷紧的脊背,突然明白,今生的改变,始于他藏起的半片残瓷,和我未刺出的剪刀。
深夜,我摸着武松送的缎子,听见西厢房传来压抑的咳嗽。
推开门,看见他蜷在草席上,肩头渗出血迹——是白日磨刀时,故意用旧伤蹭破的。
\"疼吗?\"我替他上药,指尖触到他背上交错的鞭痕,那是前世我从未见过的、他替武大郎挨的打。
他突然抓住我手腕,守宫砂正对着他掌心的伤:\"知道为何提前回来?\"
他盯着我眼底的惊惶,像在看前世坠井的自己,\"梦见嫂嫂在井底喊我,井水里全是碎铜镜。\"
药碗\"当啷\"落地,我望着他泛红的眼角,终于懂了——原来重生不是我一人的逆旅,是他在奈何桥头,捧着十七片碎镜,求了孟婆一碗返生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