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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初入江湖路

晨雾是山鬼揉碎的棉絮,被山风卷着缠上脚踝时,像极了师父临终前攥住我手腕的力道——黏滞,却带着不容挣脱的执拗。.幻¨想?姬/ /无~错+内\容_

青石板路被昨夜的雨洇得发亮,鞋尖碾过残冰的轻响,总让我想起师父墓碑上那道未刻完的“止”字。

石匠说那是师父弥留前自己凿的,一锤下去没了力气,凿痕斜斜地拖进石缝,像条断了的舌头,想说什么却终究咽了回去。

寒影剑贴着后背,剑鞘的凉意透过洗得发白的青衫渗进皮肤。

这不是寻常铁器的冷,是藏在剑脊里十八年的寒气。

我十二岁那年偷摸给剑鞘缠布条,被师父用竹条抽了手背:“剑要认主,先得让它吃透你的骨血。”

他说着解开自己的外袍,露出后背纵横的旧伤,“你看,我这道疤,就是当年让‘断水’剑认主时留的。”

那时我盯着他肩胛骨上那道月牙形的疤,总觉得比剑鞘上的花纹好看——有故事的东西,才配叫兵器。

此刻剑柄的菱形纹路硌着肩胛骨,每走一步都像在用血肉临摹那半拉残字。

师父临终前咳着血,枯瘦的手指几乎要嵌进我手腕的骨头里:“江湖这张网,得用剑来挑开。”

他喉间的血沫泡泡破了又起,“可剑尖该指向哪边?”

我那时只看见他浑浊的眼睛里映着山风卷来的纸钱灰,白花花的一片,像无数个打旋的问号。

下山的路走了整整两日。

第一日晨光漫过峰顶时,我在老松树下歇脚,看见树洞里藏着去年冬天囤的野栗子,是师父陪我摘的。\j*i?a,n`g\l?i¨y`i*b¨a\.·c`o¨m¢

他那时咳得厉害,却非要爬到最高的枝桠,说“最顶的栗子才够甜,配得上我徒弟练剑的力气”。

栗子壳上还留着他用指甲刻的小剑痕,如今被潮气浸得发乌,倒像是谁哭花了的眉眼。

十二岁那年偷学禁招“血影杀”,是在山后的竹林。

月光把竹影筛在地上,我照着师父藏在枕下的剑谱比划,剑刃扫过竹节时,惊起的夜鸟撞在竹梢,簌簌落了我一肩叶露。

师父就是那时来的,手里攥着竹条,月光在他鬓角的白发上流动,像结了层薄霜。

竹条抽在背上的疼是钻心的,可更让我发慌的是他没说话,只盯着我握剑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深夜他来我房里上药,烛火晃得他影子贴在墙上,像棵被风刮歪的老竹。

指尖的老茧蹭过伤口时,痒得我差点跳起来,他却突然按住我:“冷轩,剑若染了戾气,人就成了剑的傀儡。”

我盯着他掌心的纹路,横横竖竖缠成一张网,像极了山下老农攥着的锄头柄——糙,却稳得能扛住整个秋天的重量。

现在想来,他墓碑上那未刻完的“止”,哪里是字?

分明是用一生在说:江湖这网,挑得开是本事,挑得稳是修行。

而修行的要诀,从来不是剑锋有多利,是心里那杆秤,能不能在该停的时候稳住。

第三日正午,山脚下的小镇像幅被顽童猛地抖开的泼墨画,猝不及防地铺在眼前。

青瓦鳞次栉比地挤着,檐角的铜铃被风撞得叮当响,混着叫卖声、驴蹄声、锅碗瓢盆的磕碰声,拧成一股绳往耳朵里钻。÷ˉ幻-¢&想e?姬° ?a最·^新D°章?^节_更·?新D快$?

我在山上十八年,听惯了师父敲木鱼的笃笃声——他说那是“定心法”,剑练得再快,心定不住也是白费;听惯了剑刃破风的锐响,那声音清越,像山涧水撞上青石。

可这市井喧嚣却像团乱麻,缠得我太阳穴突突直跳,不由得攥紧了剑柄,指节泛白时,才惊觉掌心已沁出细汗。

腰间的钱袋是师父攒了十年的碎银,用他亲手编的竹绳系着。

竹绳磨得发亮,交错的纹路里还卡着去年晒的草药渣。

我摸了摸钱袋的形状,碎银在里面硌出棱角,像师父给我削的木剑,钝,却扎实。

可此刻它坠在腰间,竟比背上的寒影剑还沉——师父说过,碎银能买米粮,却买不来江湖的太平,这沉甸甸的,哪里是银子,是十八年没见过的人间烟火,是他没来得及教我的、关于“活”的学问。

“让开让开!”三五个袒胸露背的汉子撞过来,领头的横肉汉腰间别着柄锈刀,刀鞘上挂着块黑布,布角绣着滴血的骷髅。

他们踢翻了路边的菜担,白菜滚了一地,沾着泥点子,像群受惊的白鸟。

卖菜老汉佝偻着腰去捡,背上的补丁摞着补丁,被太阳晒得褪成了灰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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