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东一别…子龙无能!眼睁睁看着师兄坠江…却无力回天!让你流落天涯,受尽颠沛之苦,伤重至此!子龙…子龙愧对师兄!愧对师尊教诲!愧对同门手足之情!万死…难辞其咎啊——!”
那悲恸的哭喊,字字泣血,句句剜心!像一把烧红的钝刀,狠狠剐蹭着张任冰封已久的心防!看着眼前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白马银枪的师弟,此刻如同孩子般跪地痛哭,将所有的自责与痛苦毫无保留地倾泻出来,张任只觉得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冲上喉头,堵得他无法呼吸!眼眶瞬间酸涩灼热,有什么东西要夺眶而出!他死死咬住牙关,下颌绷紧,才将那汹涌的情绪强行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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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龙…” 张任的声音异常沙哑,仿佛许久未曾开口说话,每一个字都带着铁锈般的摩擦感。他挣扎着想要坐起,身体因伤痛和虚弱而剧烈摇晃。
“师兄莫动!”赵云立刻抬头,赤红的眼中满是急切与心痛!他一步抢到榻前,动作快如闪电,小心翼翼地伸出那双布满厚茧却异常稳定的手,稳稳地托住张任的手臂和后背,将他轻轻扶坐起来,又迅速将一个卷起的粗布垫塞到他腰后。那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最易碎的珍宝,与方才跪地痛哭的悲怆判若两人。
“不怪你…”张任借着赵云的扶持坐稳,深深吸了一口那混杂着药味、汗味和泪水的空气,目光落在赵云那张被泪水冲刷得沟壑纵横的脸上,声音低沉而疲惫,“是师兄…命数如此。巴东城破,非战之罪。能从那怒江滔天浊浪中捡回这条残命,已是侥天之幸…能苟活至今,再见你一面…”他顿了顿,喉头再次哽咽,“…已是苍天垂怜。”
“是主公!是蒋州牧!”赵云急切地开口,眼中闪烁着感激与一种急于澄清的光芒,“若非主公他…他念及子龙同门之情,在巴东乱局之中,默许甚至暗中襄助,赐下那枚象征庇护的‘鱼肠’信物…师兄你…你如何能在那般绝境之下,得遇善缘,辗转至这南海之地?这命…是主公仁厚,念及旧谊,赐予的生机啊!” 赵云紧紧握住张任那只未受伤的手,力道之大,传递着他内心的激动与不容置疑的肯定。
“我知道。”张任轻轻打断了他,反手用那只布满老茧的手,轻轻拍了拍赵云紧握着他的、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手背。他的眼神复杂难明,有对蒋毅冷酷坐视巴东血战的深刻记忆,有对他给予自己一线生机的复杂感受,更有对眼前师弟这份赤诚情义的动容。“这命…是你们给的。蒋州牧…是位枭雄。你…”他深深地看了赵云一眼,那目光仿佛穿透了时光,“…跟了个明主。”
赵云感受到师兄手掌传来的粗糙触感和那声“明主”中蕴含的复杂意味,心中百感交集。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目光灼灼地迎上张任的视线,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与更深远的考量,语气变得异常坚定而恳切:
“师兄!你伤势未愈,此地虽为都护府,然瘴疠未除,湿热难当,更兼缺医少药!你看这营中,医官虽尽力,终究比不得龙编!你这腿疾,沉疴已久,筋骨错位,非寻常药石可医!唯有回龙编!”赵云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命令的急切,“龙编有交州最好的医官!华安圣手虽在永昌,然其师兄弟如华佗亲传弟子‘吴普’、‘樊阿’皆在龙编坐镇!更有汇聚天下奇珍的‘百草阁’,药石齐备!龙编气候温润,四季如春,最宜养伤!师兄,莫要推辞!为了你的身体,为了你能重新站起来!也为了…”赵云的声音陡然低沉下去,带着深沉的痛楚与恳求,“…让子龙能有机会,弥补这万分之一!照顾师兄康复!否则,子龙此生此心,永难安宁!”
每一句话,都如同重锤,敲在张任的心坎上。他低头看向自己那条被夹板固定、已然变形萎缩的右腿。巴东坠江时刺骨的冰寒与剧痛,怒江浊浪中濒死的窒息,浪里湾渔父笨拙却温暖的救治,金边港医官面对这陈年旧伤时无奈的叹息……过往的痛楚与现实的无望交织在一起。赵云眼中那份不容错辨的、几乎要燃烧起来的关切与坚持,更是如同一股暖流,冲击着他内心用冷漠和疏离筑起的最后堤防。拒绝?他如何再忍心拒绝这个为他跪地痛哭、视他如兄如父的师弟?
更重要的是,他明白赵云话中未尽的深意。龙编,是蒋毅的核心。去龙编,不仅是养伤,更意味着他将真正踏入交州的权力中心,直面那位深不可测的州牧。这是赵云希望看到的“转机”,也是命运抛给他的又一个未知漩涡。
帐内陷入一片沉寂。只有远处港口隐约的喧嚣和两人粗重的呼吸声。昏黄的兽灯将两人的影子投在竹篾墙壁上,拉得很长,微微晃动。
最终,张任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