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黑、早已凝固的血液如同粘稠的瀑布，浸透了他胸前华贵的衣料，在玄色和紫色上染出大片大片的深褐。更多的血液顺着御座的扶手流淌下来，在纯金打造的龙爪扶手上凝固成一道道蜿蜒的、丑陋的暗红色溪流，最终滴落在御座下方光滑如镜的金砖地面上，汇聚成一滩深色的、粘稠的血泊，倒映着殿顶模糊的藻井彩画。

他的右手，以一种近乎痉挛的力度，死死地攥着一柄短剑的剑柄。那短剑样式古拙，剑格处镶嵌着一颗硕大的、如同深海之眼的幽蓝色宝石，此刻，那宝石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闪烁着冰冷、诡异、如同鬼火般的微光。剑身几乎完全没入了他的身体，只留下镶嵌着蓝宝石的剑柄和一小截沾染着暗红血渍的锋刃露在外面。他的左手则无力地垂落在御座的龙纹扶手上，指间还夹着一张被大片血迹浸透、边缘卷曲的素白信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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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场景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与诡异。一个曾经权倾天下、几乎只手掌控帝国命运的男人，以一种极端惨烈和决绝的方式，在自己梦想的终极宝座上，亲手结束了一切。那凝固的姿态，是失败者最后的尊严，也是对这个位置最刻骨的诅咒。

蒋毅在御座丹陛之下停住了脚步。他没有立刻上前，只是静静地凝视着上方那具保持着帝王坐姿的尸体。阳光透过高窗，恰好照亮了司马昭低垂的侧脸，那曾经英俊而充满算计的面容，此刻只剩下一种凝固的灰败和深入骨髓的疲惫，嘴角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而疯狂的弧度。那双曾经深邃如渊、智珠在握的眼睛，永远地闭上了。

大殿内一片死寂，只有尘埃在光柱中无声地舞动。庞统、姜维等人屏住呼吸，目光在帝王和尸体之间逡巡，复杂难言的情绪在每个人眼中翻腾。

良久，蒋毅的目光才缓缓移开，落在那张被血染红的信笺上。

庞统会意，这位素来沉稳的军师此刻也带着一丝凝重，小心翼翼地踏上丹陛。他屏住呼吸，仿佛怕惊扰了这凝固的死亡。他用羽扇的扇骨末端，极其谨慎地、一点点从司马昭那冰冷僵硬的手指间，将那张被鲜血浸透的信笺抽了出来。

信纸柔软而沉重，饱吸了粘稠的血液，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暗红色。大部分字迹已被大片的血污彻底覆盖、晕染，模糊一片。唯有开头几行，在血迹的边缘和缝隙中，还能勉强辨认出是用一种急促而刚硬的笔迹书写：

**“…若事不可为，可往邺城。秘库…”**

后面的字迹，彻底淹没在了一片刺目的暗红之中，如同被一只无形的血手粗暴地抹去。那未尽的“秘库”二字之后，仿佛隐藏着旧王朝最后挣扎的毒牙和不甘的余烬。

庞统将信笺呈给蒋毅，低声道：“陛下，是司马昭手书。提及邺城…似有退路或后手。”

蒋毅接过那张沉甸甸、带着浓重血腥气的信纸。他的指尖感受着血液的粘腻与冰冷。他的目光在那模糊的“邺城”二字上停留片刻，又缓缓抬起，扫过眼前这空旷、华丽却死寂的承天殿，扫过殿门外堆积如山的降兵兵刃，扫过远处天空中那面猎猎飘扬的玄鸟旗。

司马昭以死明志，用这未尽的“秘库”二字，抛下了最后的诱饵和挑战。邺城，这座曹魏起家的根基之地，北方最后的堡垒，显然还藏着旧王朝不甘覆灭的毒牙和最后的挣扎。

一丝冰冷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锐芒，在蒋毅深邃的眼底一闪而逝，快如电光。那并非愤怒，也非轻蔑，而是一种洞穿迷雾、锁定猎物的绝对掌控。旧时代的残渣余孽，妄图在灰烬中重燃火星？不过是螳臂当车，徒增笑柄。

他随手将那张浸满司马昭最后不甘与算计的血书信笺，如同丢弃一片沾染污秽的落叶，轻轻抛落在御座前那滩暗红的血泊之中。粘稠的血浆瞬间吞噬了素白的纸角，将其彻底染成一片混沌的暗红，与这片象征终结的土地融为一体。

然后，蒋毅缓缓转过身。

正午炽烈的阳光，如同熔化的金液，从高大的殿门汹涌而入，瞬间驱散了殿内的阴霾与死寂，将他玄甲上的蟠龙纹饰照耀得如同活物，将他挺拔的身影投射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拉得无比高大、威严。他站在光与暗的交界线上，站在旧王朝的尸骸与新王朝的起点之上。

他的目光如冷电，扫过肃立阶下、屏息以待的庞统、姜维，扫过殿门口如同钢铁雕塑般的玄甲近卫，扫向殿外那沐浴在阳光下、等待着最终号令的千军万马！

他开口了。

声音并不高亢，却如同沉寂了万载的洪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