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般接连浮出,个个身形矫健,湿透的紧身水靠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强健的肌肉线条。
庞统从腰间一个特制的密封皮囊里,取出一支短小的、通体由黄铜打造的奇异工具。工具一端尖锐如锥,另一端则带着复杂的齿轮和咬合口,正是甘述呕心沥血之作——破机关械。他检查了一下腰间另一个密封皮囊里的防水火折,又下意识地用舌尖顶了顶口中那根中空坚韧的芦管。这芦管以秘法处理过竹膜,能让他们在水底支撑宝贵的半刻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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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水流太急!漩涡吸力太大!”一个年轻工兵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在哗哗的水声中低语。
庞统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城墙基座水线下一个被水流冲刷得异常光滑的、仅容一人勉强通过的狭小孔洞上。那便是通往城内引水渠的暗流入口,也是他们唯一的路径。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肺腑间残余的寒意,声音沉稳如磐石:“此洞狭,此流急,此水寒,此去……九死一生。然,此路若通,则大局定矣!陛下在等,三军在盼!随我来!”话音未落,他猛地吸足一口气,将芦管紧紧咬在齿间,一个猛子扎入浑浊的河水中,身体被那强大的暗涌瞬间吸向狭窄的洞口。工兵们再无半分犹豫,纷纷咬紧芦管,紧随其后,二十道身影迅速消失在湍急而黑暗的水流漩涡之中,只留下水面几圈急速旋转的涟漪,旋即又被沉滞的河水抹平。
***
水下世界是彻底的混沌与死寂。冰冷刺骨的水流如同无数根钢针,穿透水靠,狠狠扎进骨髓。巨大的水压从四面八方挤压着耳膜,发出沉闷而持续的轰鸣。光线在这里彻底消失,只有令人窒息的、无边无际的墨黑。庞统只能凭借水流冲击身体的方位和口中芦管传来的微弱气流方向,艰难地辨识着前进的路径。他手脚并用,在滑腻无比的洞壁石缝中摸索、抠抓、蹬踏,对抗着那几乎要将人撕裂的吸力。
暗流汹涌,狭窄的通道如同巨兽的食道,疯狂地将他们向深处拖拽。身后传来一声沉闷的撞击声,接着是水流被剧烈搅动的异响。庞统心中猛地一沉,艰难地回头,浑浊的水中,隐约看到一个工兵的身影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强力暗流狠狠卷向洞壁一块尖锐的凸起!那身影在水中徒劳地挣扎了一下,随即动作便僵硬了,一股深色的、浓稠的液体从他头部的位置迅速弥漫开来,如同墨汁滴入清水,瞬间又被激流冲散。那年轻工兵吐出的血雾,像朱砂化在水中,转瞬即逝。牺牲者口中的芦管无力地飘了出来,一串绝望的气泡向上方那遥不可及的黑暗水面升去,无声无息地破裂。
庞统的心像被那只无形的水下巨手狠狠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他死死咬住口中的芦管,冰冷的河水混杂着咸腥的液体滑入喉咙。他强迫自己转过头,不再看那被黑暗吞噬的同伴,用尽全身的力气,更疯狂地向前摸索、攀爬。冰冷的石壁刮擦着他的手臂,留下道道血痕,瞬间又被河水冲淡。他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向前!只有向前!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前方狭窄的甬道豁然开朗,水流也骤然变得平缓。庞统奋力向上蹬踏,头部猛地冲出了水面!
“嗬——!”他吐出芦管,贪婪地、大口地呼吸着。空气带着浓重的霉味和淤泥的腐朽气息,但此刻吸入肺腑,却如同琼浆玉露。这里是一处极其隐蔽的地下引水渠交汇处,空间狭窄,脚下是及膝深的冰冷积水,头顶是低矮的、滴着水珠的拱顶。幸存的工兵们也陆续挣扎着浮出水面,个个面色惨白如纸,剧烈地咳嗽喘息,眼神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惊悸。
“清点人数!”庞统的声音嘶哑得厉害。
“……将军,少了……少了三个……”一个工兵的声音带着哭腔。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笼罩着这个阴暗潮湿的空间。水滴从拱顶落下,砸在水面上,发出单调而冰冷的“嗒、嗒”声,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
庞统闭上眼,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再睁开时,眼中所有的悲痛已被一种近乎冷酷的决绝所取代。“点起火折!检查器械!我们的路,还没走完!”他厉声下令,声音在地下空间中激起沉闷的回响。防水火折被小心翼翼地取出点燃,昏黄摇曳的光晕勉强驱散了一小片浓稠的黑暗,映照出工兵们疲惫而坚毅的脸庞,也照亮了前方引水渠深处,那更加幽暗、布满未知杀机的道路。湿透的短打劲装贴在身上,沉重冰冷,但破机关械紧握在手中的触感,是此刻唯一的支撑。
***
子时三刻。城外中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