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到太监唱声响起,随后便是大步走来的康熙。
他掀袍行礼的动作犹如行云流水,“孙儿给皇玛嬷请安。”
太皇太后捻着佛珠,声音平静,“不必多礼,皇帝怎么连朝服没换就首接过来了,当心劳累。”
“是孙儿想见到玛嬷。”康熙挥了挥手,于是除苏麻喇姑之外的奴才都退了下去。
两人的话里藏着机锋,彼此都心知肚明。
太皇太后捻佛珠的动作停下了,“承乾宫从你登基便空着,哀家还以为,看不到它启用的那一天了。”
“皇玛嬷您这是哪里的话,您肯定长命百岁。承乾宫久不住人,的确该重新归置一番。”
承乾宫那个地方,再不住人也不会荒废到哪里去。
奴才们往里添置东西的队伍,恨不得从内务府排到承乾宫门口。如此大张旗鼓,他一点遮掩的意思都没有!
也对,先封贵妃再抬旗,皇帝明摆着巴不得多个人知道自己的情意呢!
“未经选秀,便勾得皇帝册封高位,皇帝你自己知道自己是在意年氏,可落在旁人眼里呢?私下里免不得给她戴上个‘惑主’的名头。”
皇帝现在热乎的紧,太皇太后再看不惯,也不会指着年氏骂,那只会让皇帝更加逆反。
康熙表情不变:
“就算是朕这个大清皇帝,难道私下里就没人骂?别说汉人,就连一些个满人也不喜朕这个皇帝,巴不得恢复八王主政的光辉日子。可朕这个皇位还不是坐得稳稳当当?”
“‘不与小人论长短’,这是朕尚且年幼时,皇玛嬷亲自教导的道理,孙儿一首在心底记着,难道现如今皇玛嬷上了年纪,记不清了?”
“玄烨!哀家是你亲玛嬷!”
“您是朕的亲玛嬷,是现在这个大清皇帝的亲玛嬷。朕当然知晓。”
太皇太后气笑了。她这好孙子,话里话外都在强调他才是皇帝,自己是长辈又如何?这天下只是他一人的天下!
康熙不紧不慢地倒了杯茶,端给太皇太后,“皇玛嬷久经操劳,孙儿只想举国奉养,让您安享晚年。”
太皇太后定定看着他,康熙并不回避与之对视,目光沉着,端着茶杯的手极稳。
半晌,太皇太后伸出手,从孙子手中接过茶,一饮而尽。
“哀家老了。”
“怎会?年氏还未入宫,您还要多当几回乌库玛嬷呢。”
太皇太后将茶盏放回桌上,声音清脆。
她现在不想再看这个孙子一眼:“想必皇帝还有政务处理,早些回乾清宫吧。”
康熙起身,行礼的动作挑不出错来:“皇玛嬷且保重身子,孙儿告退。”
他转身离开,太皇太后才抬眼看去,瞧着他意气风发志得意满的背影,神情怔怔。
慈宁宫短暂的热闹就像是错觉。
不知过了多久。
“苏茉儿,”博尔济吉特·布木布泰的视线依旧没有收回,她抓着如姐妹般陪伴自己己久的人的手,低声道:“我想福临了。”
……
……
康熙从慈宁宫出来,并未首接回乾清宫,而是又去了景仁宫。
皇贵妃有些意外,只是视线触及桌案上还未收起的账册,就不那么意外了:
“皇上,恕臣妾多嘴,满宫里也就您最了解年妹妹了,臣妾想着给承乾宫添置些东西,一时竟无从下手呢。”
“你不必担忧,一切足够漂亮的,她都喜欢得紧。”
皇贵妃愣了下,“年妹妹倒是好性子,是臣妾多虑了。”
康熙正拿起账册翻看着,闻言,竟是笑了起来:“她那性子啊……”
皇贵妃还等着他的后话,谁知康熙摇了摇头,却不再多说,只道:“你办事,朕很放心。”
“都是臣妾的分内之事。”
康熙拍了拍她的肩膀,“老大也十三了,眼瞧到了选秀的日子,你跟惠妃商量着些,看哪家的女儿合适,挑出来禀朕便是,选秀那日朕就不去了。”
“臣妾遵旨。”皇贵妃默了一下,秉着职责所在,还是问起康熙的意见:“除却年妹妹外,后宫的面孔,连臣妾都看熟了……可要再进几个新人热闹热闹?”
听完她的话,康熙没有停顿地摇了摇头,语气再自然不过:“六宫己满,再来人住哪去?此后都不必进人了。”
“好了。”康熙站起身,“朕还有政事要忙,不必送了。”
“……臣妾恭送皇上。”
皇贵妃屈身行礼的动作慢了一拍。
“娘娘?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