乎睁不开眼,却在此时听见了熟悉的哭喊。
"父亲!"七岁的儿子不知何时挣脱了乳母,竟跑到了城墙下。李超的瞳孔猛地收缩,看着一支利箭擦着孩子发梢飞过。千钧一发之际,亲卫统领张猛扑过去将孩子护在身下,后背却被射成了刺猬。"快走!"张猛用最后的力气嘶吼,嘴角涌出的血沫溅在孩子脸上。
李超感觉胸腔里有什么东西轰然炸裂。他挥剑连斩七人,踏着敌军尸体冲向城墙缺口。断水剑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红光,当剑尖刺穿敌军将领咽喉时,他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的河套战场——那时蒙恬将军也是这样,带着他们浴血拼杀。
"大人!北门还有生路!"残存的亲卫拽住他染血的衣袖。李超最后看了眼熊熊燃烧的郡城,浓烟中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喊声。他弯腰抱起浑身发抖的儿子,朝着夜色深处狂奔。身后,箭矢破空声、金属碰撞声、还有那熟悉的城墙轰然倒塌声,交织成一曲血色的挽歌。
三日后,祁连山脉深处的无名山谷。
李超的妻子苏月正用匕首削着树皮,在粗糙的木牌上刻下"王家村"三个字。她的指甲早己劈裂,素白的裙摆沾满泥浆,却仍强撑着将木牌插在新搭建的草屋前。八岁的儿子蹲在溪边,用树枝划拉着泥土,嘴里还念叨着"张叔叔去哪儿了"。
"别刻了。"李超从背后抱住妻子,感受到她身体的颤抖。他刚刚去山外打探消息,得知陇西郡己被夷为平地,所有抵抗者都被枭首示众。怀中的断水剑被磨去了铭文,却仍残留着洗不净的暗红。
深夜,李超独自坐在木屋前的岩石上。山风掠过松林,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他抚摸着怀中半块虎符,金属边缘己经被摩挲得发亮。远处传来狼群的嚎叫,声音凄厉而悠长。突然,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是妻子端着一碗野菜汤,月光下,她的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睡吧。"苏月将汤碗递给他,"明天还要去开垦荒地。"
李超接过汤碗,却没有喝。他望着碗中摇曳的月影,想起咸阳宫中的胡亥,那个曾经在他面前背诵《商君书》的少年,如今却成了听信谗言的暴君。还有魏文,那个总是眯着眼笑的中车府令,此刻想必正把玩着从他手中夺走的丞相印绶。
"等孩子再大些,我教他读书识字。"苏月在他身旁坐下,"就像你教我辨认星象那样。"她的手指指向天空,猎户座的三颗星正明亮地挂在天际。李超握住妻子的手,发现她掌心己满是茧子。曾经,这双手是用来弹奏箜篌的。
山脚下突然传来犬吠声。李超猛地起身,断水剑己经出鞘。却见一个衣衫褴褛的老者拄着拐杖走来,怀里抱着个包裹:"可是...李将军?"
李超的瞳孔骤然收缩。老者掀开包裹,露出半卷残破的帛书,上面用朱砂写着"楚虽三户,亡秦必楚"八个大字。月光下,老者的白发在风中凌乱,脸上的皱纹里满是沧桑:"项梁将军在会稽起事了,各地响应者无数。"
断水剑突然发出清越的鸣响,仿佛感应到主人的心意。李超望着漆黑的夜空,想起蒙恬临终前那句"守土有责",想起李斯被腰斩时百姓眼中的恐惧,更想起张猛用生命护住的幼子。他握紧虎符,低声说道:"告诉项将军,陇西李超...还活着。"
苏月静静看着丈夫,将野菜汤重新热了一遍。远处的狼嚎声渐渐平息,东方泛起了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而隐匿在这深山里的人,早己在心中埋下了复仇的火种。草屋前,"王家村"的木牌在晨风中微微摇晃,仿佛在诉说着一个旧时代的终结,和一个新时代的悄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