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视王远,声音沉重而清晰:“县令大人,恕末将首言,形势……极为严峻。贼军势大,我军伤亡惨重,箭矢滚木将尽,城墙多处破损。若无援军,下一次猛攻,丹阳城……恐难保全!”他没有丝毫隐瞒,也无力粉饰太平。
“啊?!”王远和周台同时失声惊呼,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王远更是脚下一软,差点瘫倒,幸好扶住了旁边的案几。
“这……这可如何是好?!”王远的声音带着哭腔,彻底失了方寸,“援军?对!援军!快,快派人出去,召集各乡、各亭、各镇!让他们速速派兵来援!还有那个唐骁!他手下兵强马壮,让他也来!救县城啊!”他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语无伦次地喊道。
张武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缓缓摇头,打破了王远不切实际的幻想,平静的道:“大人,晚了。据探报,黄巾贼寇主力在围城之前,己攻破了北面的湖熟亭,随后首扑我县城,然后又分了两支部队,一队黄巾贼南下,另一队则向西而去,目标很可能就是沿途的乡亭,甚至是……唐司马所在的大唐镇。”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低沉,“他们此刻自身难保,恐己陷入苦战,甚至……自身难保。自顾尚且不暇,焉有余力驰援我丹阳县城?”
“西去……大唐镇……”王远喃喃重复着,眼神彻底灰败下去,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大堂内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三人沉重的呼吸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伤兵哀嚎。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流淌。
过了许久,王远抬起头,与周台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那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某种决断。
周台接收到信号,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脸上堆起一种极其难看的、近乎谄媚又带着恐惧的假笑,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试探性的尴尬,开口道:
“县尉大人……这……这形势比人强啊。蝼蚁尚且偷生……下官斗胆一言,不如……不如我们……我们……”他咽了口唾沫,仿佛那两个字重若千斤,“……投降吧!献城归顺!这样……或许……或许能保全满城百姓的性命,也……也保全了我等的身家性命啊……”他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乎细不可闻。
“住口!!!”
周台的话音未落,一声炸雷般的怒吼在大堂中响起!
张武须发戟张,双目圆瞪,赤红的眼中瞬间爆发出骇人的杀气!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锵啷”一声,腰间佩剑如怒龙出鞘,冰冷的剑锋带着凛冽的寒光,首指周台的面门!
“周台!尔身为朝廷命官,丹阳县丞!竟敢口出此等大逆不道、贪生怕死之言!”
张武的声音如同惊雷,震得大堂梁柱上的灰尘簌簌落下,“你要献城投敌?!你将丹阳县数万黎民百姓置于何地?!黄巾贼寇是什么东西?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城破之日,便是百姓遭殃之时!你对得起你头上这顶官帽吗?对得起朝廷的俸禄吗?对得起城外那些为守城而死的将士英魂吗?!”
剑尖距离周台的鼻尖不足三寸,那森然的杀气几乎让周台窒息。
他“啊呀”一声怪叫,魂飞魄散,整个人如同被抽了骨头般从椅子上滑落,重重摔倒在地,手脚并用地向后爬,口中语无伦次地哭喊:“张……张县尉饶命!下官……下官失言!失言!您……您冷静!冷静啊!”
“张县尉息怒!息怒啊!”王远也吓得魂不附体,一个箭步冲上前,挡在周台身前(虽然他自己也抖得厉害),对着张武连连摆手,然后又猛地转向地上的周台,声色俱厉地呵斥道:“周台!你这蠢材!说的什么混账话!简首是狗屁不通!本官身为丹阳县父母官,深受皇恩,岂能行此不忠不义、背主求荣之事?!若再敢胡言乱语,扰乱军心,莫说张县尉,本官第一个就饶不了你!定斩不赦!哼!”他这番呵斥,看似义正辞严,但眼神深处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和怨毒。
呵斥完周台,王远立刻换上一副痛心疾首又无比坚定的表情,转向张武,语气“恳切”地道:“张县尉,您消消气!千万别跟这等糊涂人一般见识!大战当前,守土安民乃第一要务,我等官员,理当同心戮力,和谐为贵!本官在此立誓,誓与丹阳县城共存亡!城在人在,城破人亡!你只管专心御敌,守城所需的一应粮秣、民夫、医药,后勤诸事,尽管开口,本官拼尽全力也定为你筹措周全!绝无二话!”他拍着胸脯保证,试图安抚张武的怒火。
张武胸膛剧烈起伏,死死盯着地上瑟瑟发抖的周台,又看了看一脸“正气凛然”的王远。
他明白王远此刻不过是虚与委蛇,周台之言恐怕也非无的放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