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斑驳火痕的粗糙陶罐。他拿起一个同样粗拙、边缘不规则的木勺,从陶罐里舀起一勺热气腾腾、散发着浓郁肉香的浓汤。
他端着木勺,终于转过身,朝着林洛然走来。篝火的光芒从他身后映照过来,他的脸完全隐没在浓重的阴影里,只有高大的、覆盖着棕毛的轮廓带着难以言喻的压迫感步步逼近。浓烈的、属于野兽和血腥的气息混合着肉汤的香气,扑面而来。
林洛然惊恐地睁大了眼睛,身体拼命向后抵着冰冷的岩壁,退无可退。他要干什么?喂她?像喂那只狼一样?还是……某种无法理解的仪式?
尘风在她面前几步远停下,高大的身躯如同铁塔。他微微俯身,巨大的阴影彻底吞没了她。那只握着木勺的、覆盖着棕毛的大手,平稳地伸了过来。木勺里,是微微晃动的、琥珀色的肉汤,几缕炖得软烂的肉丝清晰可见。热气蒸腾,带着诱人的香味,却让林洛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恐惧战胜了一切。她猛地扭开头,紧闭双眼,牙关紧咬,身体绷得像一块石头,无声地表达着拒绝。浓密的睫毛因为害怕而剧烈颤抖着。
时间仿佛凝固了。
篝火噼啪作响。灰背困惑地歪了歪头,看看尘风,又看看林洛然,喉咙里发出不解的“呜?”声。金冠在洞口的岩石上梳理着羽毛,偶尔投来冰冷的一瞥。
那只握着木勺的大手,停在半空,纹丝不动。
几秒钟的沉默,在林洛然的感觉里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预想中的强迫并没有发生。那只手缓缓地、平稳地收了回去。
林洛然惊疑不定地、极其缓慢地掀开一丝眼缝。
尘风己经退回了篝火旁。他背对着她,重新坐下,巨大的背影沉默如山。那勺肉汤被放在一个同样粗糙的陶碗边缘,兀自冒着丝丝热气。他拿起一块烤得焦黑的肉干,沉默地撕咬起来,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只有那碗放在离草堆不远处的、散发着热气的肉汤,证明着刚才那短暂而充满压迫的交锋。
林洛然紧绷的身体慢慢松懈下来,冷汗浸透了内层的速干衣。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再次袭来。她看着那碗近在咫尺的肉汤,诱人的香气不断钻入鼻腔,腹中早己空空如也,饥饿感如同苏醒的野兽在咆哮。理智告诉她,对方如果真想害她,根本不需要下毒。但情感上,那巨大的、沉默的、非人的阴影带来的恐惧根深蒂固。
她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干涩发痛的喉咙,目光再次投向洞壁上那狰狞的过山黄刻痕,又扫过洞口尘风沉默的背影,最后落在灰背那双清澈(又傻气)的眼睛上。恐惧、饥饿、好奇、还有身为研究者被强行点燃的、如同微弱火苗般的探索欲……复杂的情绪在她胸中激烈地冲撞着。
她慢慢地、试探性地,朝着那碗温热的肉汤,伸出了冰冷而颤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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